灰色的大道，虽没月亮，却看得清许多男人。面目模糊，高矮胖瘦一样，一色儿灰扑扑的棉袄、棉裤。十个一群八个一帮，历历拉拉朝南走去。

原来我们是农民起义军，难怪没有军装、武器，个个赤手空拳。

走着走着众人拐了个直弯，朝西去了。二百里外便是西安，但我知道那不是要去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果然又朝北去了。夜色茫茫，二三里外有座城。屋舍俨然，一东一西，镜像般矗着两座塔。塔顶圮坏，像瑞金的龙珠塔。我却认定那是泾阳的崇文塔，想不通咋会有两座一模一样的崇文塔呢。

想那城中必有民团埋伏，我等走在前头的便成了探路的尖兵。懵懂中那路已进了一道土壕，果有民团夹道而立。乃强做镇定，没事人般混在进城的百姓中。好在民团、百姓与我一样，赤手空拳，灰扑扑的棉袄、棉裤，谅他辨不清哪个是百姓，哪个是义军。

突如其来发了大水，大街小巷一片汪洋。水流湍急，深可及膝。大冷天还要行军，弄湿了棉裤不是耍的，无奈只得爬上居民墙头。墙由粗糙的原石垒起，不高。便发现那些石头不是玉石就是蓝宝，你看我我看你全笑起来。放着这么多宝贝识它不出，城里人全是瓜子。

醒后略一思忖，原来我们是刘志丹的队伍，渭华起义后上了陕北横山。“刘志丹唻真勇敢，他带上队伍上（噢）横山（咹咹），人人都称赞”是也。

然则渭华起义主力是西北军新编第三旅，理应有军装、武器。起义失败，队伍去的是陕南商洛，陕北的上横山是几年后的事。如此南辕北辙，无疑又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