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农历九月十五，保姆请假休息，姐姐回家照顾父母，我原本想下午回去替她，正赶上区里有检查团要过来，我只能等检查结束后才匆匆赶回家。

监控中看到姐姐上午下去一直在忙，忙着给母亲整理过冬的衣物、忙着规整父亲的卧室、忙着做午饭、忙着扶父亲坐起来锻炼。等我下午五点多回家时候，看到父亲已经躺的睡着了，母亲说“今天你爸不知为何总在睡觉，醒着的时候总在哭，还要你姐把你叫回来的。”我过去想叫醒父亲，可叫了半天，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噜声，依旧不见睁开眼睛，也只得做罢。快六点时候，我再次走进卧室，“爸爸，天快黑了，快醒来准备吃饭呀。”或许是“吃饭”一词终于唤醒了他，父亲慢慢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了我老半天，说道“把街门关好，把院子里的两个凳子记得拿回来”。我晓得他又神游天外，心思又回到了老家村子里，只能随口附和“行，我拿回来了”。听到我这样说，父亲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晚饭父亲一如以往吃得狼吞虎咽，能吃说明胃口正常，我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回到了肚子里。饭后我给他打开了电视，他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一会儿叫我“尿呀”，等我赶紧过去给他接尿盆的时候，发现裤腰早已尿湿，父亲前列腺炎，他感觉有些迟钝了，我心下有些沮丧。但细想这是病，不能怪他，赶紧拿来步子将尿湿的棉裤腰上使劲擦干，将屁股底下的尿垫子撤掉，好歹发现及时，垫子底下的毛毯还没有浸湿的。

家里的柿子前一阵子还硬着，我挑了两个奇形怪状的，给父亲送过去，并在柿子上画了眉眼，仿若两个憨态可掬的人参娃娃，我逗父亲“一百元一个的人参娃娃，你和我妈一人一个，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啊！”父亲笑了。在潜意识中，他还是希望他和母亲能长命百岁的啦！

闲来在电脑上整理图片，看到2021年父亲依旧能精神矍铄下楼到小区里转转的。可惜之后遭遇y情，他不再下楼，慢慢地，腿越发腿地退行性变化明显，连下床都困难了。世界上没有“假如”，假如没有Y情，或许父亲还能走路吧！其实我知道这都是骗自己的托词罢了，谁也阻挡不了一个人的衰老啊！

父亲在卧室躺着，母亲和我闲聊，让我顺便给她装订一下本子，有些奇怪，这个年代了，还有什么本本需要装订呢？等她把本子拿过来一看，我有点懵了，都是些大小不一的纸张，只是每张上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母亲随手摘抄下来的手机或报纸杂志上看到的好词好句或养生知识。其实家里稿纸笔记本多的是，可母亲一如从前的节俭，这些摘抄用的纸都是她收拾旧本子的时候，把没有写过字的撕下来废纸利用的啊！她说“这纸好好的，还没写过字呢！物尽其用才好。”

母亲随手摘抄的习惯让我很是敬佩，只可惜父母亲那辈，依旧是根深蒂固的勤俭节约过日子的思想。家里根本不缺笔记本和稿纸，可母亲用的这些纸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我没辙，只能苦笑地摇了摇头。

家里的茶几下面，多年前外甥女给父亲买的笔墨纸砚还未拆封，父亲之前写毛笔字一直用的家里的旧笔墨纸砚，陈年旧墨都有些发臭了，可他一直舍不得“一得阁”新墨，毛笔笔尖都写不出锋了，他还是舍不得用新毛笔，可惜父亲如今已经不能提笔写字，外甥女买的写软笔的一套还原封不动搁在茶几下没用过，这不失为一种遗憾。

晚上听到有人敲门，原来是表哥过来看母亲。他是下岗工人，今年还不到六十岁，25年的工龄，如今厂子里每个月只给发600元的生活费，听起来让人有些心酸。八十年代纺织厂曾经红极一时，工人工资比政府工作的干部都高，九十年代厂子转型后工人全部没了工作，舅舅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和姑娘全部下了岗，为了维持生计，只得四处打工。舅舅心疼孩子们，将自己的退休金全部补贴给了他们，难怪舅舅总和我们说“我只盼自己身体好点，多给孩子们挣点钱。”

这个年代，每个月600元怎么生活啊！表哥坐了没多长时间，起身告辞。他如今寻了个在zf晚上看门值班的差事，八点钟接班，半夜里得出来院子里逡巡打卡四次，我提醒他天气冷了，出来一定多穿点，防止感冒。自从前年查出糖尿病，表哥看起来消瘦了许多。

看着表哥离去的背影，我感慨良多，日子像一条缓缓流淌的和，载着每个人的奔波与不易，也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父母亲一辈子舍不得、放不下，活得不豁达、不通透；舅舅为了几个孩子，倾尽全力资助他们（记得舅舅刚退休后就开始打工，在个人厂子里看门、来我们单位看门，丝毫不顾及自己曾经是几千人大厂的劳资科长的面子）；表哥25年工龄，到头来每月只有区区600元工资......想起罗曼罗兰说得“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人生在世，就让我们苦中作乐好了。

                                                    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