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二)
(2022-12-02 17:30:31)悠悠岁月二
1.上学
1958年大跃进的浪涛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随之,扫盲工作也在迅速开展。村村都建起了夜校,青年、壮年也开始上学,读书认字了。
五十年代,封建意识还很浓厚,在乡村上学的很少,女孩子更少。那时七八个村子伙着一所小学,学校就在新城村我家的 附近,每当放学时我早早在门口站定,喜欢看一队学生唱着歌从学校出来,路过我家门口,我多么羡慕他们啊!目送他们渐渐远去。但那动人的歌声久久在我耳边回荡:二呀二郎山啊!那怕你高万丈,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坚如钢,要把那公路修到西藏......
那时虽说日子过得清贫,但父母却很宠我,再难没有短过我的吃穿,就是父母的思想太不开放。依稀地记着,别人说:“该让孩子读书了。”我母亲却说:“小闺女念书没用。”我虽然娇惯但不能读书,由于年龄小一切由父母做主。
扫盲运动蓬勃开展,学校的老师挨门上户登记凡在龄儿童动员上学。1958年是我人生的大转折,在老师多次走访动员之下,我终于上学了,我终于可以站到放学的队伍里唱着歌回家了。我像久关放飞的小燕子,忽然觉得天高地阔,心胸开朗。记着那天父亲用一毛钱买了两张白粉练纸钉本子,买了两支铅笔,带橡皮的五分钱,不带橡皮的三分。还有石板和石笔。“石板”是薄薄的光光的青石板片。四周镶着木框,宽五六寸长七八寸不等大小的石板,“石笔”是一种白色的软质石头锯成的小石条。那时的石板等于今日的练习本。
我上学了,如鱼得水。我喜欢读书,热爱学习。那年我十二岁,因年龄关系我插班上三年级,那时小学是四年制。学校在一民房,两个班两位老师。侯老师和姚老师,姚老师是本村的一位青年教师,中等身材留着分头,上衣的口袋上时常别着一支钢笔,在当时谁的小口袋能别一支钢笔,那是一种炫耀,代表时尚有文化,人们就格外高眼看待。能别两支钢笔更加荣耀。姚老师那个班是一二年级,桌子是用木板代替的,用泥坯当腿上面架一木板。
侯老师高大的身材,大概五十来岁,慈祥和蔼,对学生要求很严格,是我们三四年级的班主任。两级复试教学,总是这边讲课,那边的学生做作业或练习生字,一会儿又换回来。几个捣蛋的学生找机会用小棍子抠坏教室的泥土墙,总有学生告状:“老师某某又扣墙了。”侯老师上前拽住耳朵罚站或用小教鞭棍打屁股。侯老师的威信很高,孩子挨了罚,挨了打,家长们都说:“活该,谁让你不听老师的话?不打不成材。”
依稀的记着,侯老师住在一间小屋子里,泥土墙壁上,贴着课程表、作息时间表。一张桌子,两个老师办公用。侯老师用的是沾笔(沾笔:简单,一个笔尖按上一个简单的笔杆,写字时把墨水瓶放到跟前用笔沾着墨水写),清楚地记着桌上有两瓶墨水,一瓶红的一瓶蓝的。笔筒里有沾笔、毛笔。毛笔有大楷、中楷、小楷的。桌上有一砚台,有墨条。砚台是用一种石头做成的,四五寸、五六寸见方的一块平面较厚的石板上,向下一个小碗口样的平底坑。墨条是用黑墨做成的干墨。用它在砚台上放点水,转着圈用力地磨,磨成象墨汁一样就行了。侯老师写一手好毛笔字,村子里谁家娶媳妇、嫁闺女、小孩做满月等红白喜事需用毛笔字时都找侯老师写。侯老师常常叫学生给他研磨。每当过年时,侯老师更忙,乡亲们早早买好红纸,轮着叫侯老师写对联。
我在三年级的前半年,学得非常吃力。但我刻苦努力,勤学好问,老师很快就注意了我。
那天放学了,我照例一个人留在教室里默默的学习,我用石板练习生字,哒哒哒的响声惊动了窗外做饭的侯老师。他隔着窗往教室里望了一下,见我埋头写字,他便走进教室高兴地说:“凤娥,你没走?”说着拉一个凳子坐在我身边,问:“生字会写了吗?”“会了。”“好,读一遍课文。”我站起来读了课文,老师又给我提写了生字,高兴地说:“好!好!继续努力……”突然一股浓重的糊味儿扑进教室,侯老师一激灵说:“坏了,饭……”他迅速跑出去,火上的饭又糊了。
到三年级的后半年,我已是一位优等生了。因为是复式教学班,有时四年级的知识我也略知一二,我成了侯老师目中的优秀学生。四年级时我是班长,是少先队的大队长。在小学的两年里我也曾让老师狠狠批评过,那是因为打扑克。预备钟响了,我们几个仍坐在桌子上急急干完即将干完的扑克,我忘记给同学们发作业本,当侯老师代我把作业本搬到教室时,一看我还坐在桌子上和同学们打扑克。就是那次,侯老师的严厉批评使我对扑克失去了兴趣,将近六十年了,我对扑克无缘。
侯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给我的很多很多,他虽然亡故多年,但他的音容笑貌却牢牢记在我的心里,我时常想起他,怀念他。我清楚地记着,在教室后边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写着少先队员的名子,在开头写着:大队长霍凤娥,霍凤娥这三个字写得格外大,这是对我的一种莫大的鞭策和鼓励。
2.偷
随着时间的推移,1959年粮食问题越来越紧张了。食堂里的饭越来越差,越来越少了。天不下雨,庄稼干枯,收成很差。粮食紧缺,所以为了充饥,棉花籽、花生皮、玉米芯、红薯根磨成碎面掺拌在玉米面和红薯面里吃。菜汤一天比一天稀。地里的庄稼也有人偷了。所以大队就安排了护秋人员,到处巡逻看守,下工时把守路口,过往的人都要搜,一旦抓住立即大喇叭广播让你站在台上进行批斗。
尽管如此,胆大的那些人,能拿就拿,能偷就偷。每当在生产队干活下午放工回家时,有的人装作撒尿,钻进庄稼地里找吃的,一直等到没人了,查岗的也回家了。这时,他们才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回家。也有的三五结伙去偷,他们分工合作,白天打听观察,自村没有到外村,晚上行动,有偷的,有运的,还有打掩护的。总之偷到家里才是自己的。
那时饥饿的人们在地里见了吃的就随时往肚里装。有的钻到玉米地捡几穗嫩玉米啃着吃,见到北瓜、豆角都是生吃。有时运气好偷挖几块红薯到背地里狼吞虎咽往肚里装。也有的因乱吃生的东西引起肠胃病,唉,反正饥饿是不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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