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峪烟云记——文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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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历史的烟云总会停留在某一个时空,驻足的时间或长或短。我们每个人所经历的人和事、生活的点点滴滴,我们看到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总会留在一代又一代曾经经历过的人的记忆之中。人总要离开这个世界,人离开了,记忆随之消失,曾经的历史烟云也会消失在浩瀚的历史长空,唯有写出的文字、拍摄的影像、录制的音频、留下的实物会成为历史的档案、时光的记录、珍贵的文物。
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波澜壮阔,难免泥沙俱下,有喜有忧,唯有沉淀的历史文化是最为宝贵的财富。随着时代的快速发展和科技的巨大进步,代际之间认知、心理、观念、沟通、交流的鸿沟越来越深,但愿有关历史的文字、影像、音频、实物能够填平代际之间的鸿沟,也许这是一种奢望,填平代际鸿沟难上加难,任重而道远。历史的一丝丝微光能够照亮我们前行的路,不忘曾经的坎坷路和历史的教训,保持本真的初心,汲取前人的智慧,我们会更加珍惜当下、脚步会更加坚实,我们的生活会更加温馨、祖国的未来会更加美好。
文化篇
说起大峪的文化,记忆特别深刻的是大峪的寺庙、庙会、社火、杂技和晚上的说书、室外的夜场电影。
古老的寺庙
大峪与文峪同处卢氏县东部,南北相邻,解放初期,范里由镇改为乡,驻地在文峪,文峪成为范里乡的一部分。大峪与文峪地形地貌十分相似,都有较为宽阔的河谷、大大小小的山岭,大峪河、文峪河都汇入了洛河,不同的是大峪是个工作点,河谷狭窄一些,文峪是个公社,河谷更为开阔。大峪有大峪峡谷、土地岭、韩文公祠,文峪有伏虎山、盘龙山和文庙,大峪河、大峪峡谷没有正式的名称,文峪河、伏虎山和盘龙山有正式的名称。相传孔子带领弟子溯洛源,在文峪传经讲道,后人建文庙纪念,故名文峪。孔子虽然没到过大峪,但大峪的土地岭有明代南京大理寺正卿李炳倡导修建的韩文公祠和土地庙,每年二月二的土地岭庙会规模盛大,可谓是名扬四方。
据父亲回忆,偏僻的大峪山沟,曾经有大大小小十二座寺庙,每一座古庙他都光顾过,令人甚为惊奇。仅庙子村就有三座古庙,从上坡庙、庙子庙,到三角寺。还有大峪沟口的宝义禅寺、大峪沟的牛王庙,水眼沟寨垭的黑虎庙,南沟的玉皇洞庙,柳泉沟土地岭的土地庙(韩文公祠)、龙王庙、沥水庙,姚家山沟口的胡仙庙,大多数庙宇在三间或三间以上,上坡庙、胡仙庙虽为一间小庙,但也是雕梁画栋,墙壁上有彩绘的图画。土地庙(韩文公祠)、宝义禅寺、庙子庙规模较大。土地庙前殿、中殿、后殿均为三间,坐北朝南,南边是舞台。宝义禅寺上殿四间,下殿三间,东侧廊坊六间,西侧的窑洞为灶房。庙子庙位于村东的高台上,分为前殿和后殿,均为三间。三角寺、玉皇洞庙、牛王庙、土地庙有庙会、有舞台,可以赶庙会、听戏曲。
大峪之所以庙多,与这里的地理环境、自然条件有一定的关系。这里虽然不像卢氏县西南部山势险峻,大河奔流,但也是群山起伏,山岭相连,偏僻闭塞,交通不便,羊肠小道,纵横交错,人口较多,缺医少药,生活十分艰难。耕地大多为坡地,平地、水浇地很少,人抬肩挑,辛辛苦苦耕作,粮食产量很低,基本上是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春季常常闹饥荒,依靠返销粮生活。所以,人们修建寺庙,求神问仙,求医问药,乞求神灵的保护,希望能够风调雨顺、少灾少病,平平安安。
大峪的庙多,与庙有关的村名、地名也不少,如庙子村、庙梁、庙凸、庙沟、庙嘴,柳泉沟的庙凹、庙坡、土地岭,南沟的庙坪村、玉皇洞庙,大峪沟的寺岭、牛王庙等。
如今,大峪的寺庙毁损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土地岭的土地庙(韩文公祠)得到修复,香火最为旺盛,也最为有名。
土地岭位于河南省卢氏县东部,地处范里镇大峪(也称三角沟)的柳泉沟阳坪村,距县城约20公里。山河地脉隆起,俨然虎踞之势,气象不凡,立庙由来久矣。每年的二月二——土地爷诞辰之日,范里大峪土地岭庙会在河南省卢氏县韩文公祠如期举行。许多人以为供奉的是土地神,其实正殿所祭祀神像乃是唐代大文学家、政治家、一代宗师韩愈,而后殿祭祀的才是土地爷爷和土地奶奶两尊神像。相比之下,土地爷奶倒成了配角。卢氏县城附近,远至山西、陕西,与卢毗邻地区的信众来者甚多,每月的初一、十五也有不少香客来拜。
土地岭的神特别灵,周围的农民经常到这里拜药,治疗一些疑难杂症。小时候,自己体弱多病,母亲也带我到这里拜过药。由于年纪尚小,对当时的场景略有印象,但并不是很清晰。
当年这座庙宇筹建和发起者,是明代卢邑涧西人、官居大理寺正卿的李炳。李炳忠直敢谏,乃一代名臣,因得罪宦官,为宦官奸计所构,头颅被割,死于算计。后为皇帝所觉,诛杀佞臣,厚葬李炳。为其铸金头一颗,赐葬卢氏故里——涧西村南的盘龙山。李炳生前,非常崇拜韩愈的人品和文采,他知道韩愈被贬潮州后,在当地兴利除弊,大兴教育,潮州人立韩公祠纪念,该祠规模宏大。李炳觉得韩愈是河南孟州人,北国也应当立祠纪念,南北呼应。为造福乡梓,培育卢邑文气,遂在洛河之阴、熊耳之阳,勘一虎踞龙盘之地,在土地岭虎背之上倡修北国韩文公祠以祀之,距今已经四百多年了。立山门、药台、献殿、正殿、后殿、歌楼、廊房及僧舍等,规模宏丽,蔚为壮观。与潮州韩公庙南北相映,规制大小有异,虔诚敬拜之仪相同。韩公祠虽然离县城较远,比较偏僻,但依然是人如潮涌,香火鼎盛。
改革开放以来,文风复振,民俗更张,1980年土地岭重开庙会。卢氏县人民政府于1986年10月公布该祠为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民众闻讯,踊跃捐资,成立了韩公祠重修管理委员会,将庙宇整修一新,前后三进,山门、献殿、正殿俱全。鹤发童颜的韩文公,神采奕奕,端居正殿。重塑韩公金身并站神、娘娘诸像五尊,翻修后殿三间,重修戏台一座,僧房两间。扩建公路,架线引水,祥云再聚,瑞气重来,香火之盛,大过前朝。
2006年1月,大峪人郭来水、姬更臣、张俊有、苏安国等人奔走筹划、采集旧闻,曾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三门峡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卢氏县作协主席、卢氏县志总编辑的李啸东根据信众口碑及文献碣石记录,撰写了《卢氏县土地岭韩公祠创修始末碑记》,由卢氏县书画协会、老年书画学会顾问、市书协会员、年过八旬的河南卢氏农行退休职工常好廉老先生工笔楷书,刘占明雕刻。2006年2月2日,《卢氏县土地岭韩公祠创修始末碑记》石碑立于殿前,纪庙宇兴废历史。碑文言简意赅,质朴无华,一如前辈韩愈之文风。
文化生活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大峪山村没有专门的文化设施和场地,文化生活是单调的,除了正月的社火表演、民间说书艺人的说书和杂技表演,就是庙会唱戏、观看电影。
每年的正月十五前后的晚上,社火队不辞辛劳,长途跋涉,到不同的生产队表演社火,社火出动时灯火通明,旌旗招展,前呼后拥,锣鼓喧天,人头攒动,笑容满面。社火队在山坡上、河道间穿行,山里顿时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灯光也给人们带来了光明和希望。旱船表演优美动听,舞龙舞狮表演生龙活虎,高跷表演幽默风趣。
山村的民间说书艺人走村串户,一般是盲人单独行动,晚上边说边唱边表演。演出时先以坠胡独奏开篇,一般曲目有《大起板》、《十八板》等,反复演奏。琴声悠扬动听,以招徕观众。为增加趣味,常加入诙谐幽默的小段,称为“书冒”。书冒轻松、幽默,以调节现场气氛,使听众心情放松,人数到齐后再“书归正传”,进入角色之中。演奏时还配有脚板,醒目脚板形似木鱼,拉奏曲胡者用架腿式,脚板固定于桌腿上,用绳缚与架起的脚上,打击演奏。有时说唱演员手握简版,打击节奏,也有用小鼓,或竹筷敲击小钗进行伴奏。
演员通过说唱、并配以简单的动作,刺激听众的听觉,调动听众的形象思维,以民间口头文学和歌唱艺术、通过叙述故事,来塑造人物、表达思想感情、反应社会生活,活跃山区群众的业余生活。偶尔也有耍猴的艺人和小型杂技团到生产队表演,猴子红红的屁股、奇特的造型,俏皮可爱,表演风趣幽默,赢得村民们阵阵喝彩和掌声。杂技团的硬气功(刀枪不入、横卧钉耙、锤击石碎)、柔术、口中喷火和吐彩带等,惊险刺激,看得人提心吊胆,目瞪口呆。
大峪山村的庙会一般在农闲季节举办,有前窑村的庙会和庙子村的庙会,唱戏的剧团有本地的、外地的专业剧团,也有本村的业余剧团,都是临时搭建的舞台,有唱豫剧的,也有唱曲剧的,还有唱蒲剧、眉户的。前窑村的庙会占有地理位置的优势,处于大峪的中心位置,庙会规模大、人气旺,一般是请专业的剧团,周围群众参与的积极性很高,老人领着儿孙,全家出动,摆吃喝摊的,买儿童玩具的,应有尽有,得以连续正常举办。
庙子村处于大峪的西端,庙会规模较小,周围人居多,一般是本村的业余剧团演出,断断续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演员大部分是上凹生产队的张家人、郭家人,以副支书张乐贤为代表,有爱好,有传承,以老带小,代代相传,人才辈出。虽然是业余演出,他们非常认真,加班加点排练,演出效果不错,广受好评。他们能说会唱,扮相靓丽,声音优美动听,再加上漂亮的服装,自己在内心里羡慕不已。
山村的群众赶庙会,距离相对较远,下午看完戏,晚上接着看戏。下午看戏的人,远处的居多,晚上看戏的人,附近的居多。村民们或坐或站,不论是文戏、武戏,还是喜剧、悲剧,都看得津津有味,沉迷其中。正月闲暇时,也会到南苏村街上、东寨观看演出,由于地处要道,又是大的村寨,建有宽大的舞台和场地,东寨剧场的围墙特别高,大约在十米左右。
观看电影是村民的最爱,虽然路途遥远,山路崎岖,晚上视线不好,老人担心,却总是乐此不疲。那时通讯落后,既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周围村生产队一有放电影的消息,来来往往的乡亲、学生互相传递,很快就传到生产队里。因为学生离校远,从来不上晚自习,一有放电影的消息,姑姑、叔叔、兄弟、姊妹约好时间,少者几人,多则十几人,吃过晚饭,带上手电筒,成群结队,鱼贯而出,沿着山村小道,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步行十多里。看完后,连夜返回,常常是午夜时分到家。由于是晚上,天气凉爽,又是集体行动,年纪又轻,往返二十多里,从来不觉得累,就像一支快速反应小分队。
对于缺少书籍看的自己来说,通过观看电影和纪录片,认识了大山之外的多样世界,学唱了许多电影插曲,丰富了自己的知识,开阔了自己的视野,收获颇多,受益匪浅。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实施村村通工程,大峪各自然村都通了水泥路,村民出行方便了许多,大多数家庭盖起了新房和楼房,村里有了太阳能路灯,居住、生活条件显著改善,生活水平明显提高,但大量的青壮年人员外出务工,在县城买房居住生活,买不起房的租房居住,照顾子女上幼儿园、小学。山村的劳动力人口在急剧减少,大多是老弱病残,房屋、耕地闲置,无人居住,无人维护,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缺乏生机与活力,一片凋敝、萧条、冷清的景象,山村的未来令人担忧。可喜的一点是人口少了,牲畜少了,人为破坏少了,再加上连续四十年的飞播造林、人工植树,大峪山村草茂林密,山清水绿,自然生态环境越来越好。
城镇化是一种不可阻挡的趋势,大峪山村的凋敝是必然的命运,也是客观规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村民们有了自主选择的权利,也有了摆脱命运的机会,依靠自己的能力勤劳致富,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异常迫切,他们的梦想——在城市生活、实现小康,一步步变成了现实。不论是在外打工,还是在城里经商,面前的路并不平坦,负担也比较重,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才能维持日常生活。他们依然向往未来,坚信明天会更好,在为美好生活的梦想不懈奋斗。
再回故乡,登高望远,大峪的山山岭岭纵横交错,苍茫而遥远,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少年时代,节假日走亲戚、送姑姑和姨姨出门、到深山砍柴和挖药、看电影和赶庙会,几乎走遍了大峪的山山岭岭,如今高高的山岭似乎变低了,原来的羊肠小道也似乎变短了,也许是山岭确实变矮了、小道缩短了,也许是年龄增长了,视野开阔了,感觉认知不同了。
岁月更替,时光轮回,大地更新,万物在变,我对故乡的那份挚爱却从未变过,深深眷恋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大峪人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每寸土地。大峪的历史烟云逐渐消散,成为大峪几代人头脑中的记忆,唯有那山山岭岭巍然屹立,绵延不绝,默默坚守,还有那大峪河水缓缓流淌,浅吟低唱,述说大峪人过往奋斗不息、与命运抗争的欢歌笑语和沧桑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