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排

一九六九年夏季，买菜成为了让人苦恼的事。学校停课了，大部分初高中的学生在家无事可做，就担当了买菜的艰巨任务。那时候私有制的小商小贩被彻底禁止，油盐酱醋蔬菜统一由国有的或集体的副食部供应。

我们称呼副食部摆放蔬菜的台子称为菜床子，而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里，菜床子是空的，连一个菜叶都看不见，营业员回休息室谈天去了。但是菜床子前还有一些老年人和小孩在排队，他们即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卖菜，也不知道将要卖什么菜。对于卖什么菜没人在乎，能买到任意一种菜都行，都比没有菜强。如果幸运，大约九、十点钟上菜的拖拉机就到了，立刻有人奔跑相告，“三副食来茄子啦”随着喊声一些大孩子拎起菜筐飞奔而来，这时刻往往菜还没有卸完车。最可怜的是那些已经排队一两个小时的老年人，在那些大孩子、小伙子们的冲挤下，早已靠边站了。买菜的排就像胖胖的蝌蚪，肥壮的头和迅速细下来的尾巴。排尾的永远也到不了排头，除非这批菜是有些烂的样子。

逢年过节发「菜票」，例如「蒜毫半斤」、「啤酒两瓶」等等，有了票排队的情形就要好多了，老年人、女孩都可以排队购买了，不过也有小流氓捣乱。

一天，很多人排队买西红柿，排很长但很整齐，虽然有些男女胸背经常接触有些不雅，但是那个年头是不能讲究这许多的。邻居一个漂亮女孩——我同校学长，大约十五、六岁的花季年龄，在排队间遭到了小流氓袭扰。小流氓叫黄三，年龄也相差无几，也是居住不远的邻里。黄三喝的红头涨脸，故意加楔在漂亮女孩的身后，趁机耍流氓。女孩当即从排里走出来，不买菜了，要回家。可是黄三还紧跟着，手里拉扯女孩的衣角不松手。女孩急了，不由分说回身一脚踢去，黄三手捂裆部跌坐倒地。人们围城一圈看着，有人喊好，都以为黄三又耍啥奸计，可是不多一会，他的面色渐渐发绿，这才发现出事了。大家抻胳膊拽腿，将黄三抬到近处的小医院，不多时间大夫说：人已经不行了。

派出所传女孩做了笔录，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女孩由家长接回家，派出所的处理意见是：正当防卫。这是我首次学到的法律概念，并亲眼目睹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