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媳妇

“快去看看吧，袁老二捡了一个媳妇。”村里人相互转告着。袁家的门关的紧紧的，不过这难不倒村里的人，窗户纸上早已捅出了一排排的手指头洞，屋里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苍蝇都能数出腿来。炕沿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长着一双幽怨的眼睛，论模样很是一般，不过要是配袁老二，那还是能比上几个来回趟。更有人说：“老袁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袁老二的智力水平稍逊于正常水平，有一次他去县城卖毛嗑(葵花子)，同伴的毛嗑都卖光了，唯有他扛着半袋子回来了，爹爹问总共卖了多少钱，他说：“一元五角三角五分三”。(1.88元)“5＋3”对他都是难题，数学也忒差了。平时说话的时候，“了、啦、呀、吗”这些语音助词都说不好，一律说成“哇”，听起来哭笑不得。

每个山村都有修国道的义务，要按计划派出劳力维护，派出的人住在「道班」，两三年轮值一次，大约半个月左右。袁老二出民工，正巧赶上道班工友的妹妹从山东前来投靠，一时无处容身，暂住在工棚隔出来的角落里。姑娘境况窘迫，又见到袁老二还是光棍一个，干活不惜力气，就轻身相许，不要一分钱彩礼。

袁老二喜出望外，道班的活撇下不干了，拉着姑娘的手就回家了。没有婚礼没有请客，两个人就算成亲了，大家称之为「二媳妇儿」。袁老二与二媳妇儿出双入对从不分开，有人同袁老二闹笑话，二媳妇儿就像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样，没轻没重的出手就打，大家都没有见过夫妻恩爱到这种程度的。

渐渐的流言蜚语就出来了，开始有人问：“你说，二媳妇儿是姑娘吗？”

“嗯，我看不像，像是媳妇儿。”当然这说的是嫁给袁老二之前。

“是不是，我看就是媳妇蛋儿。”「媳妇蛋儿」是北方方言，鸡崽孵化出来之前就是蛋，因此这句话就是小媳妇儿的意思。

“……。”

“你说，这二媳妇儿，咋就不说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呢？”

“该不是骗婚的吧？”

“你说啥呢？袁老二有点子啥可图意的，也不值个呀。”

“那你说她嫁给袁老二为了啥？一个子也没要啊，白捡的。”这一点没人能够回答。

过了年，发生了突然情况。一天早上，一行五人来到了山村，来人中的一个是中年妇女，另外三个都是三十来岁的青年，操着山东口音，还有一个人是本地治保。刚刚出门的二媳妇见到来人就跑，被来人控制住了。二媳妇还想挣扎，被手铐铐住了双手。袁老二见事不好，抢上前去：“你们耍流氓哇。”来人不慌不忙地拿出了介绍信，上面盖着山东省某县公安局、县革委会的朱红大印。

来人问袁老二：“你叫袁××吧。”看来，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

“是哇。”袁老二回答。

“我们是公安局的，你涉嫌拐骗人口，跟我们走一趟吧。”

二媳妇冲到前面：“不是拐骗，是我愿意的。”

中年妇女指着二媳妇对大家喊道：“她就是我的儿媳妇，吃我的，喝我的，到头来跟别人跑了，不要脸啊，丧尽天良啊。”

二媳妇也喊道：“他们家欺侮人。”说着，用嘴叼起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点点伤痕。

村民嘁嘁喳喳议论开了，山东公安开口了，“徐××犯了重婚罪，要押回山东审理。”人们才知道二媳妇姓徐。就这样，二媳妇被强制带走了。二媳妇一边走一边回头喊：“二哥，你等着我，我死也要回来。”声音凄婉，催人泪下。

就在一行人转过山弯，就要看不见的时候，袁老二突然浑身瘫软趴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妈哇……。”大家的心情也很不好，对袁老二深深同情，都上来劝解。大表哥搀扶起袁老二，说：“哭媳妇，别哭妈。叫人听了笑掉大牙。”大表哥的母亲是袁老二的姑姑，豁嘴吹箫对上眼了，他无意中说的这句话完全改变了大家伤感的心情。“媳子跑了哭妈”太好玩了。「媳子」是袁老二对媳妇的称呼。

大约过了两三个月的光景，二媳妇在哥哥的陪同下，兴冲冲地回来了，她告诉袁老二，她已经办好了离婚，现在可以真正地作媳子了。

原来,二媳妇被带回山东老家以后，当地法院对这起「重婚案」进行了判决。法官认为，二媳妇长期遭受家庭暴力，与前夫的感情早已经破裂，但是她没有行使自己的公民权力，而是选择了逃跑和重婚，双方都有过错。根据双方的意愿，解除了婚姻关系，对男方家里提出的退回彩礼的要求不予支持。

袁老二和二媳妇正式结婚了，经过生死离别的情侣爱的太深了，袁老二总是觉得所有的男人都在打他媳妇的主意；而二媳妇觉得那么多的大姑娘和小媳妇都想和二哥偷情，在生下儿子之后不久，夫妻携子迁居黑龙江省山区，他们天真地想象，远离现代生活环境的人们，更能维持古朴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