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福州古楼有一口不起眼的池塘称为“欧冶池”。考究其名,得知是一个叫着欧冶子的人在那里冶炼铸剑。在朱紫坊河沿还有一个“秀冶里”,据说跟此也有关。但我没有深究,不敢妄论。
听老人家说,先有“欧冶池,后有福州城”。欧冶池不大,四周由整齐的条石彻成方形。一看便知是人工弄出来的方塘,由于太整齐了,反而失去了野趣。
而野趣历来是诗意的源头。南朝诗人谢灵运在永嘉当太守时,经常登高望远。他在《登池上楼》一诗中这样写道:
初景革绪风,新阳改故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你看,寂寞的古池塘,那青蛙跳水的声响。或者在夏日的午时,在此聆听蝉鸣与蛙声遍遍。绝对不会乏味。也许还会不断唤起人们对荒凉池塘的怀念。
千百年来,与人们居处关系最密切的,除了水井便是池塘。如今虽然许水井或池塘已经废弃,但许多地名中还可出现。如我们周边街道、村庄、乡镇就多有叫着石塘;后塘;新塘;三角井;观音井之类名称的地名。
在印象中,池塘总有几株老树遮阴,野草环生。周边还会有几畦菜地,藤架上挂满瓜蔓。池边一角飘着几朵睡莲,飞蝶蹁跹,蜻蜓停在上面。随风而起的涟漪,池底下则是鱼儿在戏水。
塘水呈墨绿色,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有了池塘,自然就有了鸟影蛙鸣。还有鱼鳅虾螺、各色昆虫。它们都一同融入了塘边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与春夏秋冬一道构成为世间的美景。
池塘给人的印象要开阔的多。杜甫《秋晚北池临眺》诗云:“北池云水阔,华馆辟秋风”。紧接着在《晚秋陪严郑公摩诃池泛舟》诗中,杜甫又写下了:“湍驶风醒酒,船回雾起隄。高城秋自落。杂树晚相迷”这样的美景。
可以想见这一座位于成都东南的摩诃池水面辽阔的样子。我们文革串联到达那里时,看到的却是一遍荒芜的景象。
中国人喜欢把水塘夸大为海,青海湖其实就是一个大湖而已。北京的北海、南海、中南海,其实就是一个连体湖,套着三个小湖。
而中国最大的池塘应当就是云南的滇池。水域极为宽阔,浩瀚到一望不到边。
孙髯翁在大观楼长联的开头称:“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气象万千,名冠天下。
然而,滇池与庄子提到的“南冥”相比就小多了,大约只能算是个小池塘。鲲鹏要去那里憩息,庄子只能说:“南冥者,天池也”。
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已成经典。那是我们初中时代读过的范文。朱自清写的是“近春园遗址”的一角。
说起来,朱自清的年代离我们真的不远。上世纪二十年代,他曾在浙江临海教过书。他的散文《匆匆》就是在临海时写下的。没有想到,一个世纪匆匆而过。竟然如此沧桑的变化。
夏丐尊先生曾对池塘有过独到的评述。他说:“好像掘池,有人说四方形好,有人又说圆形好。如此争论不休,而于池塘所以成为池塘的水的要素,反而无人注意。水是什么?就是情,就是爱。没有了情爱,就成了无水之池。任你四方形也好,圆形也罢,总逃不了一个空虚”。
最后,还要提到我们闽北老家朱熹的《池塘》这首诗中的名句:“问渠哪能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
现在给人的感觉是水资源越来越少。我们应当把过去被填掉的池塘重新再挖出来,“还水于池”。有水的池塘才会带来生命。社会才会欣欣向荣,充满生气。
不系舟Non-moored boat
延平梅山坡府学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