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中国青年报报道，浙江省龙游县卫健局近日在答复政协委员提案时，表示当前队伍结构不尽合理，招人难、留人难问题较突出。

「龙游县县级医院已连续 20 余年招不到浙大医学院的毕业生，招聘现场经常门可罗雀，急诊、麻醉等紧缺岗位多年未招聘到人。」

20 多年招不到浙大毕业生的县级医院们，真的走到了人才寒冬吗？

薪酬 -36%：夹缝中的基层

2014 年，国家卫健委曾发文《关于控制公立医院规模过快扩张的紧急通知》：近年来，我国公立医院规模过快扩张，部分医院单位规模过大，存在追求床位规模、竞相购置大型设备、忽视医院内部管理和机制建设等粗放式发展的问题，提高了医疗费用的不合理增长，挤压了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与非公立医院的发展空间，也不利于医院提高服务质量和管理水平。

但三甲医院的扩张脚步，并未就此停歇。

对外，县级医院面临着与社区、三甲的竞争；而对内，也同时面临着吸引力不足、资源有限、人才流失严重的问题。

在丁香园微博发起的县级医院发展前景调查中，超 43% 的县级医院医生认为，大医院的虹吸效应显著，县级医院很难留住人才与资源，约 22% 医生认为县级医院的处境有些尴尬「很难与社区医院、三甲医院进行差异化竞争」。

龙游县卫健局在答复澎湃新闻时称：「医务人员的归属感和自豪感不高， 2019-2021 年公立医疗机构共有 47 名卫技人员辞职或调出，其中中级以上职称 20 人，20% 左右的应届毕业生未满服务期离职，很多规培未结束便离职，医疗机构长期发展规划屡次被打乱。」

图片来源：丁香人才

点此查询全国各地医院薪资

与龙游县卫健局的说法形成映照的是，自 2018 年以来，基层医院医务人员的薪资变化。据丁香人才 《2021 年度中国医院薪酬调研报告》，针对包括京沪多所一流医院在内的全国 190 家不同级别、科室的医生进行调查后发现，自 2018 年以来，二级医院（县医院一般为二级）薪酬下降较大，达 34%，其中非一线城市、二级公立医院 2020 年薪酬较 2018 年更是下跌 36%。

在此次中国青年报的报道中，作为基层代表的龙游县位于浙江省西部，由衢州市代管，而龙游县人民医院为二级甲等综合性医院，是国家卫计委确定的首批重点建设的 500 家县级公立医院，更与浙大医疗系统达成了合作——即成为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邵逸夫医院龙游分院。

从该院 2014 年的招聘启事中可以看出，龙游县人民医院一直以来都有针对 985、211 高校的招聘活动以及明确的招聘规划。在某份招聘启事中，该院将自己所需的人才划分为三类，一类是普通医科院校的应届毕业生；一类是普通高校的护理、影像应届毕业生；而另一类则是 985、211 高校的「本科毕业生」与普通高校的「硕士研究生」；同时，985、211 高校的硕士研究生还能获得安家费 10 万元。

图片来源：龙游县人民医院

但将视线向上放到代管龙游县的衢州市，以条件相近的「双一流硕士」为例，其安家补贴为 25 万元，而科研启动资金为 15 万元。

图片来源：衢州市人民医院

「浙大毕业生」都去哪了？

据浙江大学医学院出品的《2019 届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2019 届本科毕业生一共 345 人，其中就业（非升学）总人数 61 人，其中 26 人选择医疗卫生单位就业（1 人工作于境外医疗卫生机构），占本科毕业生就业（非升学）总人数 50.98%，其余主要分布在事业单位、教育单位、机关、其他企业（具体单位无明显聚集性）；单位行业主要分布在卫生和社会工作、信息技术服务业、教育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等。

临床医学方向本科毕业生就业（非升学）人数 50 人，其中 2 人工作于三甲医院，19 人选择杭州市余杭区人民医院等基层医疗卫生单位。医学院 2019 届本科毕业生未就业总人数 67 人。未就业本科毕业生中包括临床医学专业方向 61 人，均为不就业拟升学。

图片来源：浙江大学医学院《2019 届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

根据这份报告，我们可以发现，从地域与医院等级来看，县级医院与以「浙大毕业生」为代表的一众名校毕业生，根本需求上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首先，在人才流失的现状下，县级医院招聘考虑的是服务年限（稳定度）——浙大毕业生更加看重的是未来的发展机会。而在具体医院与地区的选择上，三甲医院与省会（或大城市）的基层医疗机构也是名校毕业生优先考虑的选项。

其次，县级医院的招聘主力是本科生。而从自身发展规划来看，浙大本科毕业生中仅有 17% 选择直接就业，其余皆选择深造或拟升学。而对于升学同学而言，加大的投入与「名校光环」转化为难以舍弃的沉没成本，选择基层医院的可能进一步减小。

而在基层医院的招聘过程中，也同时出现了部分县医院招不到人、乡镇却拥有 985 医学毕业生的情况。以甘肃临夏州为例，兰州大学由于定向医学生政策，因此常年有毕业生到基层服务。

图片来源：兰州大学

令县医院们发出「20 年招不到浙大毕业生」感慨的，实际上，是招聘与整个医生培养之间的一场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