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买了一串海南花梨手串做礼物。临走又觉得礼物轻了,就顺手从书桌取了枚民国印章。我是古玉收藏家,偶尔涉猎近代印章。大约三年前,我在上海大木桥古玩市场觅得这枚民国印章。印章芙蓉石质料,很精美,篆书印文挺阔有力,边款几行小字, 有厚实包浆。印文粗看为“从意”,意为“跟着心走”,甚爱。三年来放在案头,偶尔盖在我的长篇小说《双面人》扉页上。
陈继明是著名作家,书法家,辨识篆书印章造诣颇深。继明见了印章甚是喜爱。当天下午篆书印文破译为“從於心”。当晚把酒言欢,不忘夸赞印章。第二天一大早,继明匆匆敲门,说,边“款书徽、祖芬嘱缶刻,“缶”“老缶”是吴昌硕号,吴昌硕治印,“老缶”款多,“缶”款少,且是七十五岁之后多。印章落款“丁巳”为1917年。判定印章为近现代篆刻大师吴昌硕先生晚年作品。他说,“这枚印章太珍贵了,拍卖价值百万,还给你吧?”
我笑了说,“你是宝藏发现者,送出去礼物收回来,那就不是我了。再说,你拂去岁月尘埃,还原真实原貌,放我这埋没了。”
继明高兴地说,“这枚印章就是我的镇宅之宝了。我再研究上款人身份。”中午,继明请客,我俩喝了不少酒。
下午,继明接我们吃晚餐,高兴地说:“边款书徽、祖芬是葛姓弟兄二人,都是首届西冷印社会员。两人年龄当时二十多岁。吴昌硕七十多岁,第一届西冷印社社长,应该是忘年交。”下午继明继续请客。我们乐享之。临行,继明以一册手书小楷《金刚经》相赠,原来盖了名章,特意加盖吴昌硕“从于心”印章。继明书法很珍贵,我和太太表示感谢。
第二天,中山亲戚开车把我们接走了,下塔尚峰宾馆。一大早继明打来电话,说,“我们再见一面,边款研究有新发现。”相约第二天中山见,并在尚峰给他订了一个房间,说好住一晚。结果,第二天不到九点半人就到宾馆了。我把他接到房间,他说:“弟兄俩姓葛,其祖父是晚清军机大臣,后被慈禧太后所杀。其子,也就是兄弟俩的爸爸葛避祸杭州,开了传朴堂,一是广泛收集藏品,二是接济文人。史载吴昌硕曾经在刻印这年,在传朴堂客居三十多日。这就为吴老和两兄弟莫逆交情,吴老为什么刻这枚印提供了注脚。”我也很高兴,中午,继明又抢着买单。
葛昌楹、葛祖芬兄弟与吴昌硕相交甚深,吴氏一生为葛家兄弟治印无数,且多为用心之作。此堂号印无论从尺寸还是艺术上看,在吴昌硕平生作品中都算少见的佳作。
一名我眼里民国印章,被继明发现发掘研究还已吴昌硕治印真面目,而且搞清了宝物最早持有人葛氏兄弟及其人文背景,成为陈宅镇宅之宝。继明识宝、爱宝,作为珍宝本身也算是找到了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