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死了,要说这不算什么,记得谁说过“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这我也知道,但这是你的邻居,你曾经的同事,死得无声无息。有人说了,不无声无息还敲锣打鼓啊,我不想抬杠,我只是觉得太无声无息了。
如果不是参加一个同事孩子的婚礼,我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别人问我,我还巴巴地说呢,说他挺好的,每天都坚持走一走,风雨不误。人家说,不可能,他都死了两个多月了。不信你问她,她也是我的邻居,另一个曾经的同事。她说的确是死了,她知道一些细节,告诉我们其实他可以不死,因为第一次送到医院,医院建议下支架,说下两个支架就可以缓解了,就可以没事了。可是他不同意,因为他手里已经没钱了,他的儿女也不说什么,因为他们也拿不出钱来,或者不愿意拿?
就这样没下支架,就这样出了院,就这样又犯了病,就这样没救过来,就这样死了。
我与他有很多交集,曾经一起管理住校的学生,朝夕相处,几年的时间在一起甘苦与共。不仅如此,高中时他曾经教过我,是我的老师。当然,后来一直住邻居,见面免不了聊几句,也是这个世界上比较熟悉的人。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我一点不知道,还以为他还住在身边,只不过没有碰见,谁知道再也不会碰见了,除非在梦里。
有人起高坟,有人树碑篆,有人建庙堂,更多的人只能是悄无声息,因为他们是沙,是土,是草芥,佛家说众生如恒河沙数,恒河很多人不知道,说是黄河沙数就行,黄河的沙土谁能分辨你是哪一粒呢。
记得谁说过“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而我们自己往往是幼稚可笑的。”群众就是群众,群也好,众也好都不是指某个个体,都是尘,是沙,是众生。一群一众,青史怎样留名?陈胜吴广带领九百人多刑徒揭竿,谁能记得那些人的名字。项羽率领三千江东子弟举旗,谁又知道哪个参与者?留下名字的要么是英雄,要么是帝王,要么是高才,大奸大恶也行,群和众不行。
网上曾经有过一个段子,说单位烧锅炉的死了,秘书问领导悼词该怎样写,老领导死了写得是巨大损失,老书记死了写得是重大损失,烧锅炉的属于什么损失呢?领导答曰:没有损失。也对,因为你过于普通了,死就是死了,有什么损失?
到了一定年龄,到了一定阶段,死亡就成为必须面对的问题了,俗话说得非常轻巧,“死了死了”,也就是说一死百了。可是没死的时候,等死的时候可是了不了啊,你是尘,你是沙,谁会关注你。怎会可能有那么多医护人员日夜守护着你,把这当作他们的工作,更是他们的责任。你的身边能有儿女守候都已经不错了。
有一段时间探讨什么居家养老,居家可以,可是没有人管行吗?老年公寓,或者叫养老院,能够自理的在那里没有问题,不能自理那就是送死,也就是有人收尸而已。可是能够自理谁愿意去那里呢?这就成了一个悖论,一个矛盾。
有一次碰见两个老头,其实不老,都是刚刚退休,在豪情万丈地安排后事,特别可笑。一个说,等我走不到了,不行了的时候,我到山上我一个坑,往里一躺,绝不给儿女找麻烦。另一个完全赞同,因为不给儿女添麻烦成为了共识,成为了当代老年人最大的追求。这是怎样的悲哀,谁该为这样的悲哀买单?
其实这样的豪情没用,到时候谁也豪不起来,还上山,还挖坑,还躺在里面。能动的时候,躺倒坑里那叫自杀,那得给儿女添多大的堵啊,我真想过去问问。不过我知道他们也不过说说而已。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有时候。
对,到时候谁也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因为大夫说了,只需下两个支架就可以继续活着,他知道这有些难,不仅他难,儿女也为难,于是他选择让自己走吧。
走吧,既然活着这样艰难死了也好,我这回知道了,知道不会再碰到你,因为他们说你已经死了。呜呼!呜呼是啥?不知道,大概是叹息吧,因为有时后面不是还跟着哀哉吗?
想起几句诗: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诗写得很美
可是生活没有那么美,死亡可不是挥一挥衣袖那么轻飘,走了就是走了,就是消失,如风卷走一撮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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