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坐在班车上，心里充满郁闷和迷茫，她是专门到市里来看病的，到中医院挂的是专家号。

现在想到这个专家还让她生气。一边给你把脉还一边跟别人唠嗑，一点都不认真。还说我是更年期综合症，啥眼神？我还不到四十岁更什么年期？这年头是个人就敢叫专家。

这段时间阿春身体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查又查不出来，失眠，没胃口，整日没精打采。镇里就那么几个中医都找遍了，药也吃了无数，没一个管用的。

班车里的闭路电视放的又是港台片，女主角的胸真大，吊在男人的脖子上，眼睛像猫一样媚着，嘴唇微张，等着男人吻下去。

阿春闭上眼睛，心里又热上来，烦上来。

阿春是土生土长的小镇人，没考上大学，家里找人安排进了街道办事处做计生干事。阿春是一个老实孩子，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异性朋友，上班之后经人介绍认识了畜牧局的兽医小毛。小毛不爱说话，但是能干，认识之后便经常到阿春家干活，冬天劈柴，做蜂窝煤，夏天在菜园子翻地种地，父母都喜欢，阿春也说不出哪儿不好，于是两家就结了婚。

阿春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谈过恋爱，像书里或电影里花前月下那样谈恋爱。小镇没有公园也没有电影院，阿春和丈夫只是逛过几次商店，在饭店吃过两次饭，剩下就是在家里呆着，看看电视。

阿春知道自己连真正意义的吻都没接过，她看过电视看过人家接吻。他也希望小毛也能像电视里那样吻一次自己，可是小毛过于老实木讷，从来没想吻过她，再加上，小毛的嘴总是有一股大葱味，阿春又怕他真的把嘴伸过来。

新婚的晚上，客人都散去了，两个人脱衣上床了，小毛毛手毛脚地爬到她的身上，把她压住了，嘴拱过来了，阿春微微努起唇，想来一次浪漫接触，还没等她准备好呢，嘴唇就被她丈夫咬住了，没有唇与唇的碰触，没有舌与舌的亲密，上来就是啃，是咬，阿春的嘴唇都被啃肿了，咬破了。

小荣是阿春唯一一位闺蜜，在乡草原站工作。她丈夫经营一个旅游点，腰里有几个钱。小荣的丈夫在外面养着小三，小荣也不是省油的灯，疯狂地花她丈夫的钱，找机会给她丈夫戴顶绿帽子。

小毛最讨厌小荣，小荣当然也看不上小毛。小毛不让阿春和小荣在一起。

你那位劁猪的今天又不回来了？你说他一个月才在家呆这么两天，在外面不是有了人了吧？

就他？满身都是牲口的味道，谁会跟他，就我这是没办法，掉猪圈里了。

小荣每次到县里办事，都会住在阿春家，反正她丈夫也很少在家。阿春给小荣做好吃的，阿春很会做饭。两个人躺在一个床上叽里咕噜地说上半宿话。

姐姐，不是我说你，你做女人都瞎了，连裙子都不敢穿，整天穿得和老大妈是的。

我们那样的单位，一群老大妈，我穿给谁看呀，穿得花枝招展的人家该说我想勾引谁呢。

死脑筋，老封建，穿衣服不是给谁看的，那是穿给自己看的，知道吗？把自己打扮漂亮了自己都觉得精神。

我们那个，嘴得厥那么高。

管他呢，他就是个劁猪的，他懂啥。

你那劁猪的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你不想吗？

想他干嘛。

哎呦，还想他干嘛，你说想他干嘛，你不想SEX？

啥克思？别给我整洋玩意。

西依英，性，装不知道呢？

不想，想那玩意干啥，能顶饭吃啊？

姐姐，你没毛病吧？你才三十五，正当年，怎么像五十岁的人呢。

去去去，你才像五十岁呢，你想？你每天想，你年轻，你二十八，行了吧？你家老郑成天在外面跑，你想有啥用？你不是在外面养了小白脸了吧？

小荣脸一下子红了，打了阿春一巴掌。

劁猪的会前戏吧？

啥前戏？你别尽给我整洋玩意？

哎呀，你都老土到啥程度了？大春，你都快成出土文物了，结婚也十多年了吧连前戏都不懂？

阿春叹了一口气，自己这辈子过的，不知道什么叫谈恋爱，不知道什么叫接吻，不知道什么叫浪漫，还不知道什么叫前戏，什么叫高潮。

从结婚到跟丈夫离婚这十二年就这样过来的，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每次都是丈夫急匆匆爬上来，然后翻下去，就这样简单。好像也有期待，等着丈夫回来，等着多发生点什么。有一次她穿上了小荣强行给她买的一款粉色的有着好看的蕾丝花边的半透的内裤，等在床上。可是丈夫进来，先关掉了灯，然后爬上床，没等她说出让他看看的话呢，她丈夫已经急着扯下她的内裤，粗糙的皮肤刮蹭着精美的蕾丝。

阿春内心也想像爱情，想象人家接吻的滋味，不过只是想一想而已，因为她知道其实想也是白想，你能改变什么？你敢改变什么？就因为丈夫不会接吻不会前戏就跟他离婚？不被别人笑死自己也得羞死。小镇人祖祖辈辈就这样生活，女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还“西衣英”？那就是骚，就是浪。

可是，阿春的僵化的生活，死水一样的生活还是让小荣给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