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忘得差不多的孩子说梦到了我

早上醒来，看到有一个微信好友申请，是我带的2016届583班的学生张弛，他的申请时间是五点零一分。

我：张弛。

张弛：是张春晓老师的微信吧？

我：是的，孩子，有什么事么？

张弛：没有，突然想起来知道您的电话，就加了。

我发了一个握手的动作。

张弛：张老师现在教高几？

我：刚从高三下来，新学年带高一。

张弛：张老师辛苦了。至今还记得张老师讲过的文言文阅读的那篇《王猛传》，张老师，我下个月要去瑞典留学了。

我：真不错，我以你为荣！瑞典哪个学院？

张弛：乌普萨拉大学，是北欧最古老的大学。

我：优秀！这是博士吧？

张弛：二硕，主要是想在瑞典找个工作。博士等工作后财富自由了再说。

我：嗯嗯，明白了。

张弛：听说张老师当上领导了。

我：负责年级工作，不过这个不重要，能上语文课就够了。

张弛：张老师要是不教语文课就太可惜了。

我：业务不能放下，我现在上一个班的语文课，但只要有课上，心里就踏实。

张弛：张老师最近是已经开学了还是假期？

我：假期，开学是九月一号，还可以休息一个多月。

张弛：张老师好好休息，可以出去玩玩，带高三太累了。

我：前两天带着老母亲去山东走了趟亲戚。张弛，你的本科和硕士都是在哪里念的？

张弛：我本科南大物理，硕士复旦大数据。

我：2016年你们毕业的，7年了。

张弛：确实时间太快了。

我：《王猛传》当时怎么讲的，我都完全忘记了。

张弛：我高考考的最好的就是语文。

我：娃娃们争气，咱们班平均分达到了127。

张弛：大家都太厉害了。

我：咱们班语文连续领先，班级成绩也是，咱们还是衡水市优秀班集体。

张弛：这一点我记得特别清楚。

我把583班毕业照和583同学纪念册中张弛的单人照发给了他。

张弛：我记得家里还有583的纪念册。

我：张弛，我特别为你开心，在瑞典，要照顾好自己。

张弛：谢谢张老师，也祝张老师之后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我：嗯嗯，我们都要好好儿的。

张弛：衡中是我求学之旅的开始，是梦开始的地方。我是昨晚梦到了张老师，跟您聊天我可开心了！

我：欢迎到衡水，我请你吃饭，咱们好好聊。

张弛：好的，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我请张老师。

我：好的，期待。

张弛：不打扰张老师了，张老师最近多休息多转转，以后有机会再聊。

我：嗯嗯，照顾好自己。

说实话，张弛上学那会儿是个小透明，很没有存在感。如果不是今天他加我微信，我真的都要忘记有这么个学生了。中间我给他发了一张我的近照，也让他给我发了一张。我努力将收到的照片上的这个小伙子与7年前教室里的那个腼腆的小男生联系起来，却发现已经想不起任何与张弛这个名字有关的细节。

《583青春纪念册》是专属于583的印刷资料。它的扉页上写的是“不是每个班级都叫583”。里面有那一年诸多宝贵的照片资料，有每个孩子的单人照，下面是父母寄语和我的生日祝词，有班级挑战词，有我的那篇除夕寄语，还有刘晨曦妈妈的感言。与张弛聊完，我再次翻看这本纪念册。里面的我明显比现在的我要年轻。

时间的重量，就这样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那年带他们的时候，有一次语文课上讲文言文中的敬称，我说你们见了老师要用敬语，别当面喊老师好，背后就直呼其名，至少也得叫个张公呀。从那以后，他们明里暗里就都喊我张公了。毕业的时候，班里的施慧聪同学还为我写了一篇《张公传》……

我写的那篇《临江仙·八三情》，班里的王郁祺同学将它用正楷写下来，装裱后送给了我，我一直将其挂在衡水湖那边的房子里。前几天郁祺爸爸告诉我孩子考上了北京的事业编，中国财政杂志社。郁祺一说话就爱脸红。

中秋节我弹唱《故乡山川》，劳委高山为我献上一棵草；刘羿铭、于玻特别爱笑；田钊鑫是我的课代表，前几年来看过我；朱丹宇也是我的课代表，前几年给我寄过英国茶；金梦荷英语超级棒，前几年也过来看过我；班长杜晨壮、学委邬暖暖、学霸刘宇灿、乖乖的路正钊、活泼的陈冠兰、耍宝的谷海洋，我也都印象特别深。但就是想不起张弛的哪怕一点一滴。

虽然这个孩子他梦到了我。

人这一辈子，遇到的很多人都只是擦肩而过。瑞典中国，云山万重，师生一场，寸心千里。虽受之有愧，却感动于怀。记不住细节就记不住细节吧，只要知道是我的学生也就够了。

去年，英东、宗博先后来看我，他们两个如今都在英国读研。一个在帝国理工学院，一个在英国女王大学。今年四月份，梦荷告诉我她在瑞士的洛桑联邦理工学院，很快要毕业了。还是四月份，远祎告诉我，她在巴黎综合理工读工程师。今天，张弛又联系我，说他要去瑞典了。继英国、瑞士、法国之后，我对瑞典也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情愫。只因为那里有我的弟子在。

那个我忘得差不多的孩子说梦到了我，他一句一个“张老师”，喊得我心里暖暖的。对不起呀，孩子。到了瑞典那边，一定要好好儿的。

2023.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