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呢？

大前天下午接二闺女放学的时候，先后有两个发暑期夏令营广告的，我都接了过来。我这些年都是这样，只要不是很碍事，我都会接过来，第一，可以帮发广告的人减轻一点儿负担；第二，看看也没害处。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曾用发广告这种形式勤工俭学。我忘了一千张几块钱了，反正很少。那个时候，我才二十来岁，会遇到一看你走过去就连连摆手表示不需要的，更会遇到傲娇走过目不斜视的。如果真有人接过来还能微笑着说声谢谢，感觉那一天的空气都是甜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接过来呢？我把小广告接过来，随着接听了一个电话，不知不觉一张小广告掉在了地上。挂掉电话，我赶紧把它捡了起来，拿在手中。在我起身的一瞬间，我看到那个发广告的小伙子正对我投来赞许的微笑。

前天下午接二闺女放学的时候，前面有个收废品的大妈被小区的侧门卡住了。都是一些硬纸板，她努力挣了几次都过不去。后面等着接孩子的人越来越多，她很尴尬地回头看了看，头发灰白，面容沧桑。我把电车停好，走过去说来，你往侧面使劲儿，我给你把这些硬纸板扳起来就行了。她回头看了看我说谢谢你小伙子，我说没事儿，来，一起。她按照我说的去做，很快就通过了侧门。她再次回过头来说谢谢啊！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微微向上一抬，示意她可以走了。这位大妈不能通过的话，我们这些接孩子的人也没法通过，利人又利己，为什么不呢？

昨天中午，政轩妈妈发信息告诉我政轩被北京理工大学录取了，这是孩子最想走的志愿，她说张老师，我幸福得像做梦一样。我说下学期有一次李政轩和朱玺丞两个篮球发烧友自习课偷摸跑去小操场打篮球，被我知道后，一人踢一脚。政轩妈妈说必须踢，您使劲踢，您这一脚把他俩儿分别送进了北理和北航。我说这样，北理工政轩有个正在读研的师兄叫尹涵宇，是我的亲学生，去年还来看过我，后面我把涵宇的微信推给政轩。政轩妈妈说那太棒啦，张老师，咱们一起帮助大轩走得更稳，更远。我随着给涵宇发了消息，告诉他有个师弟后面会过去，请他照应着。涵宇秒回：“好嘞好嘞，没问题老师。”涵宇是我的亲学生，政轩也是；涵宇特别上进，政轩也是；涵宇热心肠，政轩人生地不熟，就是牵个线的事儿，为什么不呢？

昨天晚上带着二闺女去保利大剧院那边的休闲场地玩儿，她要扒那个横梯，横梯还是比较高的。我把她抱起来，这小丫头竟然真的可以从这头儿换着手扒到那头。当然下来的时候是我抱下来的。她一下来，另一个比她小两三岁的小男孩儿也要这么扒，他的妈妈也把他抱起来，并且松开了手。我一看那小男孩儿的细胳膊就知道不行，于是向那位年轻的妈妈连续做了几个摆手的动作。那位妈妈赶紧去抱孩子，就在她抱到孩子前的零点零一秒，小男孩儿的手松开了横梯，好险！欧·亨利在他的《回合之间》那篇小说中写道：“人们为什么对小孩子丢失如此心痛与焦急呢？因为他们的小脚是那样柔软，世路却是那般坎坷。”孩子如果摔着，大人该多自责呀。友善地提醒一下，又不费什么力气，为什么不呢？

记得那次在某商场乘电梯下楼，遇上一对父子。小朋友一看到我就说叔叔好，我微弓着身子说你好小朋友，几岁了？他说九岁了。我说九岁长这么高，厉害啦！孩子的爸爸说是，能吃能喝的。他说完，我们都笑了，一楼也随着到了。小孩子主动跟你打招呼，这说明懂礼貌，有家教，你夸人家孩子两句，彼此都开心，为什么不呢？

三年前给新入职教师做培训，我对下面的老师们说：“这么多年，学生跟我问好，我都是回复你好。当学生向你问好时，你回复一个你好和回复一个嗯是完全不同的，虽然你只需要多说一个字。”多说一个字，就是尊重。少说一个字只能叫回应，一个字都不说就是漠视了。就是这么个道理，那么，为什么不呢？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因为通彻，所以宽容。

我不太喜欢现在的网络环境。孩子被碾死了，然后母亲因为网络暴力也跳楼自杀了。这还不够，人们又去网暴孩子的父亲，说这样就可以早些用补偿款另娶了。萧敬腾求婚助理成功。他们不去祝福也就罢了，非要说一句“都绝经了吧？萧敬腾是不是喜欢老人味儿？”翁帆女士陪伴杨振宁先生这么多年了，他们还在说：“你看，被套牢了吧。对方是个老不死。”他们说下象棋的王天一一副农民长相，他们说林妙可胖得像个大妈。他们在李咏死后攻击他的女儿，我当时想，如果李咏死而复生，他该怎样心疼地抱住他的女儿呢。他们咒骂这个，贬损那个，自己没有信仰，就把调侃信仰当信仰；自己心中无爱，就把那些有爱者视为小丑。滥言时代的标配是网络暴民。在这些暴民的眼中，好像这世上没有一丁点儿美好。我不知道一个人得失败或者不堪到何种程度，才会对外界有如此多的戾气与怨恨。我们没有频发的校园枪击案，但我们有太多用键盘杀人的“正义之士”。

古今中外的诗词歌赋，任何人一辈子都诵读不完，研究不完，为什么有时间去骂人呢？是因为他们从来没看到过这些美好的文字么？

心心相印的亲朋故友，任何人一辈子都陪伴不够，珍惜不够，为什么有时间去伤人呢？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被人爱过，尊重过么？

去理解，为什么不呢？

去扶持，为什么不呢？

去赞美，为什么不呢？

去呵护，为什么不呢？

去建设，为什么不呢？

去爱，为什么不呢？

温暖一颗心和伤害一颗心同样容易，那么，为什么不去温暖呢？

传说日本曹洞宗的开宗祖师道元禅师航海到中国来求禅。他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只得到一颗柔软心。可见这颗心的价值所在。

让心柔软一些吧，让话语温暖一些吧，等春天再次到来的时候，与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或者携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举匏樽以相属，侣鱼虾而友麋鹿，为什么不呢？

2023.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