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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16 14: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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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老师
大学四年，我有三年都在各种打工，主要是家教。
还记得第一份家教那孩子叫朱宝，第二份叫高强。辅导朱宝是每小时10块钱，高强则是15块钱。因为他们家离我们学校足足有40里地，我需要坐公交车去，所以我要的比较多。不过，我只有第一次是坐公交去的，后面都是骑自行车去。坐公交来回四块钱。而我租一辆自行车才两块钱。这样相当于多挣了两块钱，一个月就是六十块钱呢。且来回这八十里地，也能锻炼身体，我现在腿这么粗，绝对与我那几年猛蹬自行车有关系。你可能会问我大一时你花25块钱买的那辆N手自行车呢？告诉你,丢了。我到现在都在纳闷为什么那么破的车子都有人偷，难道偷车子的是个捡破烂的？你问我为啥不再买一辆，因为买了车子得存在学校车棚里才行（你想呀，破烂都有人惦记），每月存车费5元。所以我宁肯租车棚里的车子骑也不买车子了，至少不怕丢，也不用交存车费呀。
有一天，教我美学的董惠芳老师经过车棚时见我租车子骑，就把她抽奖得来的一辆新自行车给我骑，且给我付了一个月的存车费。我说：“老师，您不骑么？”她哈哈一笑说：“我就没想着骑自行车，就是恰巧抽奖抽到了。”说完又笑。董老师特别漂亮，特别爱笑。一笑，就更漂亮了。我感觉她确实适合教美学，因为她长得美，衣品也特别好。记得在第一堂美学课上她问我们美是什么，我们说了各种答案，一开始我们说的是美女，美景什么的，董老师说：“你们答的都是具体的事物，我没问这个，我问的是美是什么。”于是我们接着答。有说美就是感觉好的，也有人说美就是有价值的，等等。可是她都是先肯定我们的说法，随后再说出这种说法的不足之处。于是我们都等着她公布正确答案。结果她说：“我告诉你们吧，美是难的。”她这么一说，一些没想明白的女同学和不够自信的男同学就不乐意了。啥？美是男的！董老师就笑了，用讲义捂着嘴笑，眉毛一挑一挑的。她说：“这是苏格拉底的话，是困难的难呀。”我们都笑了。当然，董老师笑得是最开心的，花枝乱颤。
家教两个月后，我换了一份近一些的，把自行车还给了董老师。我连说谢谢，她说你客气啥。有啥需要的，你就说。
2006年我毕业那年，董老师考博离开，我们已是16年不见了。前天，我通过母老师找到了董老师的联系方式，加了微信。她的语气词特别丰富。比如我说您当年借我自行车骑，我还一直没好好说声谢谢。她说：“啊，我忘了。”我给她发了我现在的样子，她说：“哇，你变化不大。”我说我四十了。她说：“唉，岁月催人老。”她闺女念初三呢，我给她说了说招生政策，她说：“哦，恍然大悟。”看到这些生动的语气词，我又想起了她说出“困难的难”那四个字时笑得开心的样子。
如今身在锦州的董老师，祝您永葆笑音。
母老师，是教我们影视文学鉴赏选修课的老师，她只教了我们半年，全名母华敏。
有一次她让我们看了张艺谋导演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看完让我们说看法。空气凝滞了十来秒，没人应答。我站起来说：“老师，我试试看。”，然后我就“卓云”、“梅珊”、“颂莲”、“文竹”这四个姨太太的名字发表了我的看法。她眼露惊喜地说：“嗯，视角很好！”下课后，我继续思考，觉得“雁儿”这个名字也值得分析一下，越想越兴奋，于是我干脆把我的想法写成了一篇四千多字的论文，拿给母老师看，她看后非常高兴，她说：“就是理论深度上差一些。”我当时年轻气盛，我说：“我特别不喜欢动辄去查资料，我觉得那样会干扰我的判断。还有，为啥写毕业论文非得有各种引用文献呀，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不行么？”她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多懂一些理论没害处。”
影视文学鉴赏课程结束前的某一天中午，母老师打电话让我去找她。说有事儿问我。我赶紧跑去她的办公室。她问我是不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够好才不考研，我说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不考研。她说同学们跟我说了。我说我确实不想考，你说的这方面原因确实有，但也不全是。她说你不必不好意思，我当年没考研，耽误了好几年才考的，现在想起了就后悔，你考研吧，你是个好苗子，一定大有可为，我愿意资助你。
我当时感动得差点儿哭出来，我说老师，我真的不考了，我需要赶紧工作。她叹了口气，没再劝我，而是说若我想考，别考虑钱的事儿。
2008年暑假，已经工作两年的我坐火车去秦皇岛看她，她拿大西瓜招待的我，我俩儿你一块儿，我一块儿，就那么面对面边聊天边吃西瓜，像老朋友一样。她说她当年上了个中专，在农村教小学，过了几年觉得不甘心才往上进修的，所以才不想让我走弯路。我说老师我现在挺好的，已经顺利带高三了，还评上了学校的教坛新秀。
母老师非常努力，前年，她考上了中国语言大学的博士，她的导师就是她早就非常欣赏的作家路文彬。能跟着自己特别欣赏的人搞研究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呀。可是，就算她这样幸福，直到今天，她还会在与我联系时为我当年没能读研而惋惜。
那次暑假去看了母老师，还去看了教我们现代汉语的吕雪菊老师。
吕老师丈夫患病，儿子在读高中。作为妻子和妈妈，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她豪爽快乐，大气自信。听她的课，我总能感受到一种力量。她说起名字一定要考虑音韵问题，不然就可能咬嘴。然后她浏览了一下花名册说：“这个石增军同学的名字就有些咬嘴，不信你们读读看。”我试了试，确实咬嘴。石同学是我们宿舍的老大，后来每次见到他我都想喊他“石咬嘴”。
有一次过周末，她喊我和另一名同学去她家里帮忙做韭菜花。我们边做韭菜花边聊天。那韭菜花的气味儿在这聊天中变得芬芳四溢。做完后，她给了我俩儿每人一小瓶韭菜花。大四那年，我去她家里向她征求一些入职后的建议。她说：“很简单，你只要记住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就行了。”她的话，我一直记得。
毕业四五年之后，我因一件私事请吕老师帮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再后来她到衡水出差，我、一个衡水的师姐和一个衡水的师兄请吕老师吃了顿饭。吕老师看着我们，眉梢眼角都是幸福。席间，我问她蔚老师现在怎么样，她说你们小蔚老师现在很好，孩子学打鼓呢。
我和吕老师一直保持着联系，知道她的儿子先是去了英国留学后来又到美国工作，定居。知道了中文系已经搬到了新校区。我给她发教师节祝福信息，她经常回复：“谢谢我的宝贝们！”看到这句回复语，总能立刻想到她爽朗的笑声和那句来自过来人的叮咛。
蔚老师，是我大学四年的班主任蔚华萍老师。她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又身形娇小，所以我们私下里都喊她小蔚。如果说吕老师给我的是妈妈般的关怀，那么蔚老师给我的就是姐姐般的疼爱。
蔚老师讲课旁征博引，比如陈子昂的千金买琴。我曾惊讶地问她怎么做到的，她说读书读来的，这直接影响了我大学读书的劲头儿。只是她的普通话个别发音不太标准。“全唐诗坛”，她会说成“全坛诗坛”。大一那年元旦，她请我们几个班委去她的宿舍吃涮锅。她穿梭往返，给我们拿这拿那，好不容易坐定，她说：“大家今天都不要太拘素。”她话一出口，我就笑了，虽然没出声。我当时在心里说了句“全坛诗坛”。
大四毕业前的一天晚上，她把我喊过去，塞给我九百块钱。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尽管你从来没有申请过贫困补助，但我知道你家里肯定困难，不然你不会一下课就匆匆忙忙跑去干家教。你这孩子太要强。这是今年的贫困助学金，你就不要推辞了。我说老师我真的不需要，我自己可以挣钱，把钱给更需要的同学吧。她说不行，就给你。我做主了，拿着！
蔚老师把钱塞给我时那温暖的目光，我终生不忘。
四年的大学生活已经走到了尾声。
到了告别的时候了。好多同学已经提前回家，好多带不走的东西已经摆在了大厅里供师弟师妹们挑选。淘上届师哥师姐的宝贝们的情形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是谁的声音唱我们的歌
火车启动的时候，我的眼眶还是湿润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骄傲地对秦皇岛说再见，但我最终还是未能免俗。
借给我自行车的董老师、提出要资助我读研的母老师、给我入职建议的吕老师、把贫困补助塞到我手里的蔚老师，以及可爱的王芳老师、幽默的罗sir、优雅的立杰老师……是他们，让我有了充实而幸福的大学四年。
因为有你，心存感激。感恩遇见，让我的生命如此美丽。席慕蓉说：“对于这样的相遇，我们只有微笑地互相凝视，所有的话语都将是不必要和多余的了。”我会选择微笑凝视，可我还是想跟我的老师们说一声谢谢。虽然很微薄很微薄，但我觉得这并不多余。
老师们，谢谢你们！
2022.9.16
后记：
前天，我联系上了赵文让老师，把我写的《我的小学老师》发给了她。她已经退休三年了。她说：“我又想起你那个小脏脸儿了。”我把我写的《我的初中老师》发给了会凤老师，她说：“很细腻，很动人。”
毕淑敏说：“我明白日常生活的核心，其实是如何善待每人仅此一次的生命。”今年教师节之后，我一点点儿怀想这些对我善意满满的老师们并诉诸笔端，满怀感激。这些年，当我面临不解遇到凉薄的时候，当我邂逅欺骗经受打击的时候，一想到四十年来一个个善待我的人，我就能快一些收拾情绪，对这个世界展露笑容。毕竟还有那么多人愿意不计回报地帮我爱我，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抱怨和沮丧呢？
愿每一个心存善意且不吝惜这份善意的人都能被这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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