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
(2020-12-15 20:42:25)分类: 江湖中人的杂谈 |
多年以后我回忆起那个光阴灿烂的下午,我仍然固执的认为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
当白色和某种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绿色同时出现在一件衣服上,在那个被我们冠以校服名称的年代里。一切的春心萌动都被视为向未知领域的出逃。
一五年的夏天满是蝉鸣和蛙叫,蜂拥而至的热浪一次次逼近我的嘴角。布满了青褐色锈迹的大门正对着我像哥斯拉的大嘴,我无从跨越这类似浩瀚的空间。面对我早已预想到的漫长人生,显然前进成了唯一。
我想起我们的定义,它当然不是单一的我 。老周,老杨,老黄,老李,那些我暗恋过的和暗恋过我的女生,我们曾一同站在同一个旗杆下感受校墙外酸菜河的熏陶。那片阳光是如此一视同仁的照在我们的身上。
那时候我还是个不太听话的孩子,我想象着整个世界的同龄人都应该和我一样对所有的一切愤世嫉俗 。我们思考着那些被大学教科书称之为人生终极含义的哲学问题,就像是那些总会被提到的黯然神伤和故作孤独,我们所保有的敌意似乎是对着自己。
但又像个中二的非主流,终日在校园里晃荡,怀揣着成为黑帮老大的心,却又干着良民的活计。
我在上课的间隙总喜欢向窗外张望,老师觉得我是个坏孩子,不时把我叫去办公室进行单独的爱的奖励--这是他所认为的灰色幽默。
其实我只是羡慕外面的世界而已,就像监狱的囚犯总会习惯性的望铁丝网外的天空一样 。搞笑的是,那时的我总以为当年这种想要出逃式的想法是《肖生克的救赎》里所宣扬的自由。
我们惯用利己思维作掩护,那似乎是固执且不可改变的正当防卫,当然,也不外乎被现在的自己所耻笑。
我们上学,下学,在同一条路上磨磨蹭蹭的走了几年,过学校有一座桥,桥下有一条寿命奇短的河。从开始的潺潺水声到最后的被我们重新以酸菜河命名。
我感到有一次刹那的悲哀,就好像每个人回忆起自己的过去,都有一座标志性的建筑充当地标。诸如老城有理发店,雅安的地震会被人铭记很多年一样,而我所能诉说的全部不过是一条酸菜河而已。
如同我的同学们都在暗地里较劲着各自的相貌家世穿搭,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乖乖站在一边认真的倾听。连着我的酸菜河,在今天又被莫名的贬低。
多年以后,当我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肖申克的救赎》以后,我就再也没把我的学校比作监狱了。违背圣经里的上帝并不可怕,但亵渎一个人的救赎是尤为可耻的。
我们处在相同的境遇,从开始的畏惧害怕再到慢慢熟悉,期间用了很多年的时光改变,强迫自己接受,到最后事实果真如愿,我们在沉默里歇斯底里,最后又安之若素。
用当时我的话来说,真是搞笑的要死。
我习惯于把朋友间的友情比作江南小说里那些中二感十足的小说情节,但实际上供我们成长的年代平安喜乐,我们梦想做超级英雄的事迹很快被公式和作文打败,甚至连做古惑仔的机会都寥寥无几。
我们一群人坐在教室里上课,有的人成绩优异,有的人则烂如狗屎,很不幸,我属于后者。
那时候我忙着思考重大的哲学问题忙着暗恋女孩子,忙着打游戏,可就是忘了学习。
很可笑的是我高中的时候写了很多遵守秩序,遵守规则的文章,抨击着那些不守规则的人,就好像是在抨击初中时候的我自己一样。
我有一群被我妈称为狐朋狗友的朋友,偶尔同学聚会,她总是习惯性的会说:“又去喝.....”,我便立即接上她的话,“对,喝马尿去了!”
我想起老周,一瓶马尿下肚便不醒人事的家伙。
我和老周成为朋友,大概是因为我敢于和政治老师硬碰硬的还嘴还总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吧。
当年他是政治课代表,我是班长,有事没事总被政治老师单独伺候。
我们既没有一起逃过课,也没有一起抽过烟,更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过好笑的是,当年他抽烟的时候我劝他戒烟,如今,我抽烟,他劝我戒烟。
我们喜欢过同一个女孩子,也在学校里得罪过同一个小混混。这些有的没的全部都是半途而废,没了后文。
我们没一个和那个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想要打架的心也止步于我把小混混压在墙上他低头道歉而止。我们依旧生活的不是太顺遂人意,可又勉强过得下去。
彷佛我们还坐在那时的教室里,巨大的核桃树树影覆盖了大半的阳光,有喜欢我的女孩子偷偷趁我睡觉的时候偷拍我的背影,我站在教室的窗前望外面的世界显得如此迷茫。
我们也许曾有过最真挚的友谊,但我宁愿它永远长存于哪里。
老杨当年去了一中,老黄和老李去了三中,而我则去了二中,这是一段注定被我无数次提及的事情。
老实说我很愿意自己是一个可以轻而易举的把脸皮放在地上踩的人,但抱歉,我没做到。
我们勾肩搭背的一起走过了很多年时光,街头巷尾,人来人往。
从以前的以前到现在的现在,从零八年的奥运到英国伦敦的火炬再度传递,从我们喜欢的女孩到泛黄照片里的青涩回忆。
我们站在旗杆下的第二个阶梯里,光照在我们的脸上,流泻出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于是我举杯,对这照片里的自己干杯。
我们举起杯,酒液滑过喉腔,干涩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