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问题我想了好久，也没有答案——“我小时候下午到底几点放学”。

我清楚记得小学的时候，每天放学以后——

（一）

我和同学一道，说说笑笑往家走；偶尔拐进学校后面的小市场，到朝鲜阿姨的泡菜摊位上，买上五分钱萝卜条或者桔梗，然后一路嘶嘶哈哈辣回家。

（二）

爬上四楼，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开门。进门以后，放下书包，把小板凳搬到大椅子上，我爬上去，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

（三）

写完作业，下楼和小朋友们玩，玩到爸妈领着上幼儿园的弟弟下班回家。

（四）

伴着厨房里炝锅的香味，我和弟弟会在床上骑着被垛玩个骑马打仗的过家家。

（五）

妈妈一喊吃饭，我俩迫不及待地跳下床，挤在脸盆架边上，打着香皂洗手，每次拿毛巾擦完手，我都会闻闻手上的香皂味——真好闻。

（六）

妈妈做的饭菜总是很香，现在回想起一家人围着饭桌开开心心吃饭的画面，我还能闻到记忆中的香味。

（七）

接下来是愉快的电视时光，我和弟弟坐在沙发上，抓上一把苞米花，边吃边看电视……

（八）

然后，一家人会一起吃点水果：

可能是一盆苹果——没错，我说的是一盆，一盆里应该有十几二十个国光苹果吧——对水果的数量，我一直记得这个数量级，以致于到北京读书后，看到有同学每次在水果摊买两根香蕉或者一个苹果，还没被店主赶出来，我都很吃惊；

可能是一盆香瓜；

可能是一个弟弟可以骑在上面的巨大的西瓜；

也可能是水果做成的罐头——最难忘的是吃罐头——山楂罐头、黄桃罐头、桔子罐头……罐头里的水果隔着厚厚的玻璃瓶冲我们微笑，我和弟弟流着口水看着爸爸妈妈开罐头，心里满是期待……

……

（九）

吃过水果，我会把今天写的作业拿出来。妈妈认真地检查后，签上名字。

（十）

然后是洗漱时间。

先刷个牙，牙膏是小白兔的。刷牙的时候，我的脑海会浮现出那个超级好看的广告——“哎呦呦，牙齿太疼好厉害！没关系，让我用小白兔高级儿童牙膏来对付它！看，牙细菌溜走了！瞧，现在我的牙齿刷得白白的！吃东西可管用了！”

刷好牙，我会用自己的脸盆接上半盆水，放在脸盆架上，等着妈妈拿暖壶往盆里兑热水。妈妈一只手拿着暖壶往脸盆里倒热水，另一只手在水里划来划去试水温。水调好了，我卷上袖子拿起香皂，让香皂在手里翻几个身，打出好多泡泡，然后闭上眼睛，把手上的泡泡擦到脸上，再用水洗掉泡泡……

洗完脸，换一盆水，端到地上，等妈妈兑好，我搬过小板凳，开始洗脚、洗袜子……

（十一）

我和弟弟洗漱完毕，妈妈会喊“上床了……”

我俩便依依不舍地钻进各自的被窝——

八点半前，我们都会进入甜美的梦乡……

很多很多年后，当我的孩子上小学了，放学以后——

赶着作业、赶着吃水果、赶着作业、赶着吃饭、赶着作业、赶着洗漱……

紧赶慢赶，赶到十点——有时更晚——孩子终于上床……

于是，我就困惑了……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小时候到底几点放学？为什么我有那么多时间悠闲地做那么多开心的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说，因为我们小时候不上英语吧——我确定现在英语没占那么多时间啊；有人说，因为我们小时候不上课外班吧——我确定不上课外班的日子，我娃也没早睡啊；有人说，因为我们小时候作业少吧——我明明记得小时候写生字都是一行行地写、我明明记得小时候数学口算卡上的算式密密麻麻……

小时候，爸爸妈妈不会催着我们干这干那；小时候，总是有时间开心玩耍；小时候，总有机会和小伙伴说说我的心里话；小时候，我听到过一个口号——“给孩子减压”，几十年过去了，终于把孩子们上床睡觉的时间从八点半“减”到十点以后了……

时间哪儿去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我想出了答案——在过去的几十年，地球越转越快，每天的时间越来越短，那些不见了的时间被地球的自传吞掉了……

（图：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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