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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在跑。
卢炜跟在我后面。
我不能输!
(二)
“恭喜恭喜!”
“恭喜徐婷女士和卢炜先生喜结良缘!”
祝福声不绝于耳。
穿着洁白婚纱的我与帅气的卢炜对视,我的心中幸福满溢。
(三)
一个趔趄,我差点摔倒。
幸福的回忆戛然而止,恍如隔世……
卢炜趁机超过了我。
不行,我不能输!
调整了一下步伐,我开始加速。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跳出。
我不能输!
(四)
我又陷入回忆……
“男孩儿,六斤二两。”
助产士的声音传来,产床上筋疲力尽的我喜极而泣,我知道这是我送给在产房外焦急等待的卢炜最好的礼物。
(五)
我还在跑。
我口干舌燥,胸口几近窒息的血腥一阵阵袭来……我累得几乎晕厥。
卢炜在我前面跑。
我不能,我不能输!
我边跑边摘下自己背后的背包。
我从背包里摸出折叠雨伞,用尽全力,瞄准卢炜的头,把伞扔了出去……
伞打在卢炜的头上,低头的瞬间,卢炜减慢了速度。
我追上卢炜,抬起脚冲着他的小腿狠狠踢去。
“啊!”
卢炜跪倒在地。
我继续向前跑去。
我不能输。
(六)
过往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
“她是谁?”我喊着。
卢炜靠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眼睛空洞地盯着电视——屏幕不知疲惫地滚动着热情洋溢的广告画面。
“她是谁?”我继续吼叫。
卢炜依旧沉默不语。
我抓起遥控器,发疯地扔向电视屏幕。
屏幕上一个愚蠢地笑着的男人不见了,画面切换成一男一女在海边嬉戏……
“她是谁?”我又一次咆哮着抓起花瓶扔到地上——花瓶破碎的瞬间,我心爱的香水百合被无情地甩落在地上……
(七)
我还在跑。
我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
我听见身后卢炜的脚步,越来越近……
不,不,我不能输!
(八)
我不愿意想起那冷冰冰的画面……
“离婚吧!”卢炜盯着一地狼藉,冷冷地说。
我跌坐在地上,任泪水肆意地滑过我的脸颊,悄无声息地一滴滴落下……
(九)
我听见卢炜的喘息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不,我不能输!
(十)
“离婚可以!”我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峤峤归我!”
“不行!”卢炜决绝的声音就像来自远方,我顿时头疼欲裂……
我想起峤峤刚出生时小小的模样,我想起峤峤第一次喊妈妈时我心中的爱意荡漾,我想起峤峤迈出第一步时勇敢的踉跄,我想起峤峤第一次生病我的挂肚牵肠……我可以没有婚姻,但是我怎么有勇气面对没有峤峤的白天晚上、日短月长……
不,我不能失去峤峤!
(十一)
卢炜又一次超过了我!
不,我不能输!我一边跑一边用手在背包里摸索,我摸到了一串钥匙,想也没想,我把钥匙对准卢炜的头狠狠砸了过去……
卢炜一个踉跄趴在地上……
我拿出包里的花露水,喷向卢炜的眼睛……
(十二)
我回想起今天在家里的一幕……
我走过虚掩的书房门,听到卢炜在打电话。
“调出她的病程记录,证明她是精神病人。孩子的监护权就是我的!”
我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手中的水杯 “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不,我不能让他得逞!我不能失去峤峤!”我想着,拔腿就跑。
声音惊动了卢炜,他走出书房。
我抓起车钥匙和背包,飞快跑出家门,坐电梯、下车库、钻进我的汽车,发动……
汽车启动的瞬间,我从后视镜看到卢炜也钻进了他的车里。
……
半个小时以后。
回过头,我看到卢炜从车里钻出来……
跑!
(十三)
扔掉花露水瓶、丢下趴在地上揉着眼睛大叫的卢炜,我气喘吁吁地跑进了我的目的地——市精神病医院。
五分钟后,医院里涌出六个医护人员,冲向卢炜。
卢炜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着“你们干嘛?干嘛抓我?你们搞错了,她才有病!我没有病,我没有病……”
……
隔着医生办公室的玻璃窗,我默默地看着卢炜被“收治”的全过程。
“卢太太,病人抗拒是很正常的。注射镇静剂后很快就平复了。”
“嗯,我知道。我要求为我先生尽快做MECT治疗。”我说。
“这个费用有点高……”医生笑着说。
“费用不是问题!”
(十四)
半年后。法庭。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第三十二条之规定,本庭判决被告人卢炜先生与原告徐婷女士婚姻关系解除,鉴于被告卢炜先生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故二人之子卢峤峤判归原告徐婷抚养监护……”
卢炜神情木讷地坐在被告席上。
我长舒一口气。
坐在我身旁的妈妈默默擦泪,爸爸轻轻点头。
这一刻,我的思绪飞到了很多年前——
(十五)
画面一:
我十七岁。
爸爸和妈妈陪着神情恍惚的我,坐在医生办公室.
“徐婷的偏执性精神病症状依旧明显,建议进行MECT治疗,副作用是会导致病人近半年记忆缺失……”
妈妈默默擦泪。
爸爸轻轻叹气。
画面二:
我二十五岁。
婚礼前。
“爸爸,我很担心卢炜发现我的病。”
“孩子,别担心,没有谁能准确判断一个人究竟是不是精神病人。”
(完)
(图: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