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孩子甜甜地睡着，她小心翼翼地抱着、舍不得放下……自打孩子出生，她就喜欢这样抱着她、仔仔细细地端详那秀气的小脸。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孩子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像麦浪一样翻卷，小小的鼻子微微翘着，小嘴巴轻轻吮吸，一定是在做一个吃奶的梦吧。她忍不住轻轻亲了亲粉嫩的小脸。怕太阳晒得孩子太热，她转了下身子。现在，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暖的……突然，男人冲进屋子，抢走了她怀里的孩子。被惊醒的孩子开始大声地哭。她的眼泪一下涌出来，流着泪，她声嘶力竭一遍遍地喊：“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

“还我女儿！”她叫着惊醒。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被同样的梦境惊醒……

小夜灯发出柔和的橙色的光。孩子的哭声在耳边响起。睡在她旁边的老妇人也醒了。

“大宝醒了，该喂奶了。”老妇人说。

“嗯。”

她起身，轻轻抱起婴儿床里的男孩儿，轻声说“大宝乖，不哭，咱们先换个纸尿裤啊，大宝乖……”也许是她轻柔的呼唤起了作用，也许是她身上的奶香太过亲切，大宝慢慢止住了哭闹，睁开一双亮亮的眼睛，看着她。

她暖暖地笑了，把大宝放到她的床上、熟练地换了纸尿裤，然后抱起大宝……有奶吃的孩子总是幸福的，大宝努力地吮吸着……很快，大宝在她怀里满足地睡去……她轻轻把大宝放回小床上时，大宝在睡梦中露出甜甜的微笑。

“睡吧！”老妇人对她说。

“嗯。”

她躺下，却不敢闭上眼睛。她害怕再梦到那个场景。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很早。就像很多个早晨一样，她认真地端详在小床里甜甜睡着的大宝——长长的睫毛、漂亮的鼻子、在睡梦中吮吸的嘴巴……她的视线渐渐模糊……

“秀芝，吃早饭吧！”老妇人走进来，轻轻说。

她慌忙转过身、擦掉眼泪：“舅妈您先吃吧，大宝应该快醒了，等给大宝喂了奶我就过来。”

老妇人没多说话，出去了。

大宝翻了个身，举起胖嘟嘟的小手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我们大宝醒了，”她笑着抱起了大宝，“我们大宝今天就满八个月了，是大宝贝喽！”大宝冲她笑着，嘴里吚吚哑哑，好像在回应。

换过纸尿裤，她把大宝抱在怀里，喂奶。

她抱着吃饱的大宝走到餐厅时，老妇人和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子正在餐桌旁吃早饭。

“舅妈，表姐，大宝醒了。”她轻轻地说。

“哎呀，早上好，宝贝，快让妈妈抱抱！”精致的女子放下手中的果汁，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抱过了大宝。大宝的眼神眷眷地落在秀芝身上不肯离开……

“吃饭吧，秀芝。”老妇人说。

“好的，舅妈。”她坐下。

“秀芝，我和我妈商量了，大宝也八个月了，该断奶了。今天开始，断奶吧！”那打扮精致的女子一边说一边把大宝放到老妇人怀里，转过身，拿起茶几上的一个袋子递给秀芝：“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你给大宝当奶妈期间，一个月一万块，这是八万块钱，你点点。”

她没有伸手接钱，而是木讷地把脸转向大宝，大宝笑着向她挥着小手……

三天后，她回到了村里。把八万块钱交给男人的时候，她看到男人眼中的欣喜。

年底，男人盖好了新房子。

第二年，她生了个儿子。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男人从未跟她提起，她的女儿被送到了哪里。

她已经不再做那个梦。只是偶尔会想起——自己曾经生过一个女儿；偶尔想要知道——已经成了别人女儿的那个孩子过得好不好。（完）

【昕言昕语】

曾经有个年轻的女孩给我讲述过她的亲身经历——

生在农村的她原本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因为先天轻微缺陷，姐姐在出生当天就被家人遗弃，未能活下来。而她自己，在长大以前，被爸爸和奶奶无数次以各种理由试图遗弃……

之所以遭遇这一切，仅仅因为——她们是女孩。

（图：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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