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老小孩:
展信佳,见信如晤!
前不久你刚出院,过了两三天,你又住院了。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十分地害怕,害怕你会突然离开我,害怕你让我一个人守着那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承诺,过完此生。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的语气很缓,不再是以前那种“大嗓门”式的谈话了。
我知道,这一次你病的很严重。大抵算是严重吧,因为我不在你身边,你出现任何状况,对于我来说都是天大的事。
那段时间里,我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常常会走神,偶尔发呆,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课堂笔记也因此而写的很乱。
做什么事都觉得莫名地烦躁,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大抵是吧,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发生了一些意外,常常会影响到我们。
辗转发侧,坐立难安,不论吃什么都觉得没有味道,时不时地会想你,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了……
这时我才懂了,懂得了那份年少时不怎么明白的“关心”背后,都深藏着无数次的担心与焦虑。
那个时候我还小,许多事都记得不大清楚了,但这件事,却让我记了很久。
什么事呢?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普普通通的小事而已,却让我一直念念不忘。
那次我和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发起了高烧。当时夜已经深了,村里的许多人早已歇息了。
而家里退烧药已经用完了,你只能连夜赶去邻村的小诊所去买药。
夜路那么黑,而你的手里只有手电筒。手电筒发出的那微弱的光,根本就照不清远处的路。
加上邻近的几个村里传来的一阵连续不断的狗吠声,是否会让你感到害怕?
我想你当时心里一定很害怕的,即便你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但你也需要被保护,被呵护呀,你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拥抱你所有的脆弱和委屈。
然而,你并没有埋怨命运的不公,而是依旧做着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依旧沉默着,应对所有的“不被理解”。
当时爷爷得了脑溢血,已经很多年了,你既要照顾爷爷,还要照顾年幼的我们。那时候,你一定很累吧!
不,你一直都很累,但你从未说过“累”。对于你来说,“累”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而你也早已“麻木”了。
但事实证明,你没有。相反,你活得比任何人都清醒。
你是一个要强的人,在某些事上很爱面子,但我知道,你的“爱面子”,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罢了。
那个时候大伯大婶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大姐还在读大学,二姐早早辍学,在外面学手艺。
家里只有我们四个人——爷爷,你,姐姐,还有我。
一切的负担,都重重地压在你的身上。
村里有人嘲笑咱们,说咱们家都是女孩。你说,女孩怎么了,女孩比男孩孝顺,不见得女孩比男孩差。
你当时还戏称我们四姐妹为“杨门女将”,如果我们是“杨门女将”,那你就是“佘太君”。
我们巾帼不让须眉。
你把我们教育的很好,走到哪里人家都说我们乖,说我们孝顺,也说我们家教好。
家教好,那也是你教的好呀!
后来,爷爷病重,家里人都瞒着我们姐妹。我们从学校回来时才知道爷爷住院了,当时,怎么说呢?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痛,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种痛,而是无法言语的痛。
长大后我才知道,世间最痛的“痛”,是说不出口的。而我只能沉默着,选择让时间一点一点地磨掉这些痛的棱角。
爷爷从医院回来时,消瘦了很多,你也是,更让人心疼的是,你的头发,全都白了。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四个字——一夜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