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自达散文集--瀑布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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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峡谷溪涧行去,谷底铺满了大块光滑的石头和细小的鹅卵
石。清浅的谷水缓缓流淌,游鳞可数。数百米高的悬崖峭壁,层林尽染,到处是翠绿的松柏。褐色的藤葛,火红的枫叶,和黄绿相间的植被。眼前不停地闪过冷杉树,落叶松,跳跃的瀑布,巍然的悬崖,晶莹的山川。谷底里,小河由于受阻而发出低沉的喧嚣。有时山坡上会出现一堆由于滑坡蜂拥而下的石块,如同一座被摧毁的倒塌的城市,充满一种浪漫而粗犷的美,令的想象力大为活跃。
置身于如果倒塌下来可以摧毁许多城市的巨大的群山之中,顿有人小如蚁,微乎其微的感觉,而所走的道路,如同一条细线,随山势起伏。植物也丧失了它们应有的比例,最高大的杉树也不过形同几株小草。
然而,即使在最为荒凉的地区,可以见到一个又一个的小村庄,这些由小木屋组成的村庄,并不畏惧洪水和滑坡,它们在山石坠落、洪水袭击和漫长的严冬面前,毫无惧色。没有任何艰难险阻能够阻挡人类生命前进的脚步。不过,夏天一到,满山遍野变得一片翠绿,巨大的恐怖会被争奇斗艳的花朵覆盖,人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山里人与高山难舍难分。
清风徐来,落叶缤纷,空气袅袅到处缠绕着淡淡的雾烟。吹来一阵轻风,一小块淡蓝的天空,穿越薄如烟云的雾气,模模糊糊地露了出来;一缕金黄色的阳光蓦地闯入进来,长长地流泻着,照耀着田野,照射着丛林,旋即一切又归于云苫雾罩,这一较量持久地进行着,但当光明终于取得胜利,最后一团团蒸热的雾气或像幅布似的铺展开来,或盘旋而上,消失在阳光和煦的高空里之后,天气变得无法形容地美好。
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悠悠地向深谷走去,忽觉在大山的胸膛里传来了隐约的像雷鸣之声,是猛兽的咆哮?群兽打斗的嘶鸣?还是万马奔腾的狂叫?
循声而去,上了山坡,伫立在对面凝视,它像一张表情丰富的面孔,青苔斑驳的双颊,岩石般的额头,以及白发三千丈的忧愁。而山在翻滚,云在跳动,太阳在奔跑,树林在飞腾。于是,山不再是山,天空不在是天空,树林不再是树林,而是画家用最灿烂的原色的狂烈的笔触画出的大画儿。
我知道,原始的生命运动的光芒,此时也伸手可捉,伴随着这一切的生命运动,滚沸的轰鸣声如涛如浪,从山谷的最底层嘶叫。侧耳细听,犹如一位嗓音浑厚的男高音歌唱家在倾诉着怎样的一个重复的戏剧,使平庸卑微的生活顿时也变得戏剧化起来。也就是在此时此刻,即便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目击到这悬崖壁上的舞蹈,高耸的俯冲以及低谷里的鼓击声,也会向往辉煌,并因此而明白什么叫壮烈。
我顿时陷入空前鼎沸的激情中,这种原始激情的冲动,如人的躯体在冲腾飞扬。是一种自由落体的冲击,是一种野性的、原始的冲动力,不受任何陈规的约束,也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阻挡其向下的运动。这运动,此时如此活灵活现地在这深山原野悬崖峡谷里,它永远是积极地奔腾,冲击,弹跳,狂撞,永远不息,万古常新。就像是一群投身于伟大事业的勇士,前仆后继,勇往直前,充满了自我牺牲献身的精神。
它永远是那么的冲激,永远是那么的滚沸,世界上最根本的运动就是这样的体现。这是何等的杰出,何等的壮丽,何等的美妙。看着它都如痴如醉,狂喜惊呼。
这时候,什么“神奇”“绝妙”“伟大”“壮丽”“从天而降”“飞流直下”“光芒四射”这些最高级的字眼现在重新复活了起来。瀑布,不管是大的、小的,高的、矮的,是有名的、还是无名的;只要是它能够从溪涧里或河流中站立了起来,挺着胸膛,挂满雪白的浪花,背靠陡崖峭壁挺身而出;不管它的气势如何,它总是不改自己的性格,不改自己追求的目标.这种执着的精神,便是大自然的原始生命之歌。
人性中所有正常的冲动,应是人类生存的最高本能。我本该早就知道这个哲理,却到了现在,也只有在此刻,才能真正领悟到它的真谛与直爽。
面对奔腾不息的瀑布,我忽然觉得,一向运动的寡淡与求静,相对来说真像是病态。在月光下,草地上,河堤边,一个人,幽幽地慢步走,满足于不出汗,不心跳,那样哑然的满足,没有激情,没有竞争,没有拚搏,莫不是一种哀弱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