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不要去！阿林，不要去！”袁归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这是她来喀什的第二个月，她还是会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也会从梦中惊醒。从前的时候还有那个人，他会在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圆圆，我在这儿，我没走，我在，我在的。”然后他会抱着她睡到天亮。

好像自从和他在一起她就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可她没有怨过他。如果没有他的话，她可能会一辈子就做做直播，写写字，相亲遇到一个不错的男人，然后平凡的度过一生。

可她遇见他了。

1.

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她大二，他大三。

读警校的二哥打来电话说要带朋友来吃饭的时候她刚直播结束。

她是一个美食主播，也是一个电台主播，偶尔因为专业原因写点儿东西。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盯着他看了很久，这个男孩儿是真的很俊朗，是个铮铮铁骨的好男儿。可当她看到他发现自己在看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掩藏不住的笑意的时候，她觉的他真像一道菜“油炸辣子鸡”。她最不喜欢的菜，每次都被呛的流眼泪。

某一次她被人堵在咖啡厅表白的时候，他却为她解了围。自那以后，她好像时常遇见他。

警校的周末只有一天，他便每次都厚着脸皮跟着二哥来蹭饭吃。有一次二哥来的时候没有带他，她却在小区外边的餐厅门口遇见了他，当时他的眼角还有淤青，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说没带钱被赶出来了。她自然是不相信的，可看在他还没吃饭的份上还是带他回家了。那顿饭可以说是很尴尬了，一向嬉皮笑脸的二哥全程黑着脸，而他却坦然自若，她只当是他们两个闹矛盾了，全然没有多想。

再后来，有次周末她生病了，二哥出任务没过来，他带了食材过来蹭饭，却看到满脸不正常潮红的她。他紧张的背着她去小区医务室，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就坐在医务室的窗台边上看书，整个人脊背挺直，她方才意识到他是个军人，也有挺直的脊梁和宽阔的后背。她记得迷迷糊糊间那个熟悉的声音紧张的喊她，背她来医务室。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如此熟悉。

2.

后来，仿佛是自然而然的，她们在一起了。

二哥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脸无奈，那天二哥喊她去去小区花园的时候同她讲：

“我其实老早就知道他盯上你了，就你傻傻的还当他真是因为我才对你这么好。说实话我是不愿意你和他在一起的，像我们这样的人，以后毕业要从事的工作危险性你想都想不到，所以我不愿你和他在一起。可现在你们在一起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有个度量就好。”

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老早就喜欢上了自己。这一年不过都是他在温水煮青蛙罢了，而她就是那个傻青蛙。

他大四的时候去云南驻防。她便也把大三时候的实习地点定在了云南。

那年元宵的时候，他请假来看她，她们在租住的房间里煮了一大锅芝麻馅儿的汤圆，素日里不吃汤圆的他也吃了两碗，房东夫妇两个对她的手艺也是赞叹不已。

那一年，虽然很少见面，可却也是甜甜的。

3.

他毕业以后，又去了云南，然后转到拉萨，新疆，蒙古，黑龙江，最后又回到新疆，一直驻守在喀什。

那年她大四，准备这个准备那个，忙的很少有时间联系他，可他们的感情也没淡了。

他在新疆的那年，新疆暴乱，二哥在救人的时候被人一枪打死。她陪同姑姑去新疆的时候，二哥的尸体停在那里等待家属来领，他坐在二哥的尸体旁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走到他旁边，想碰碰他，可是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却收回了手。他站起来，抓住她的手，抱住她，“圆圆，圆圆，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救救二哥，为什么？为什么二哥死了你却好好的？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嘛？为什么你不救二哥？你走开，别碰我！”她突然推开他，走到二哥的尸体旁边，却听到身后有人倒下的声音。转过头发现他昏倒在地上，她赶紧去喊医生。

他还在病床上，她坐在他旁边。姑姑已经带着二哥的尸体回家了，那个平日里优雅的女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最疼她的二哥走了，而另一个她爱的人却躺在这里，他的后背被人砍了一刀，他醒来听到她二哥牺牲的消息便坐在她二哥的尸体旁边不走了，一直坐了一整夜，可她还那样怪他。

他一定也是难过的，他们认识了四年，情同手足，二哥走了他的难受肯定不比自己少。可自己还埋怨他，折腾他。

4.

林淡住院的时候一直是她在照顾他。每天晚上她都会梦见他身上长长的刀口，会梦见他也像二哥一样离开了。整晚整晚的做噩梦。

那个时候，每当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他都会抱住她，帮她擦干眼泪，在她耳边说：“圆圆，圆圆，我在，我不走，我在。乖，圆圆不要哭，我在我在。”

那段时间她的神经极度敏感，开始有衰弱的迹象。于是他休假，陪她。

后来她慢慢转好。他却告诉她他要回到军营去了。

她本是不愿意让他去的。可她什么也没说，她恍然想起那年二哥跟他说的话，也想起了二嫂。二哥走了以后二嫂并没有离开，她已经有了二哥的孩子。她问过二嫂是否后悔，当时二嫂摸着自己的肚子说：“为什么要后悔？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便没有什么可后悔的。那是他的责任，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他有他的责任，要守卫他的国，我爱他，便支持他，理解他。”

于是她让他走。走的那天他看着她，张了张口，可还是没有说出来。他转身走了，回到了二哥牺牲的地方，去了喀什。

再后来，她去了他去的地方，领回他的尸体火化，然后带着他的尸体，从云南走到拉萨，走到新疆，走到内蒙，再到黑龙江，最后回到新疆。她成为了一个老师，她说：

他深切的爱着这大好河山，爱着他的国。我不怪他，像二嫂说的，这是他的责任，是他的选择。我来到这里，像爱他一样爱他用生命守护的山河，人民。

文章首发简书（鹿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