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集》卷九

金惠镇

9_1 送饶州张使君

终南云雨连城阙，去路西江白浪头。滁上郡斋离昨日，鄱阳农事劝今秋。

道心生向前朝寺，文思来因静夜楼。借问泊帆干谒者，谁人曾听峡猿愁。

· 注： 

饶州：属唐江南道。今江西东北部一带。

张使君：张蒙。张籍从弟。同赋者有张籍《送从弟濛赴饶州》、章孝標《送饶州张蒙使君赴任》。张蒙元和十五年前后任韶州刺史，约于长庆间转滁州刺史，又转饶州刺史。使君，汉唐以来州牧、太守、刺史之别称。

滁上：属唐淮南道，今安徽滁州。 

鄱阳：饶州治所，今江西波阳。

· 系年：宝历年间或稍后。

· 释意：

你去饶州时长安一带下雨，去饶州途中的江上起波浪。昨天你离开滁州的府衙，现在到饶州（鄱阳）勉励农事。见到前朝佛寺而生悟道之心，晚上登很安静的楼而产生文心。试问停船去求张使君做官的人之中，谁有曾经听过三峡上令人愁闷的猿叫声呢？ 

9_2 观冬设上东川杨尚书

匏革奏冬非独乐，军城未晓启重门。何时却入三台贵，此日空知八座尊。
罗绮舞中收雨点，貔貅阃外卷云根。逐迁属吏随宾列，拨棹扁舟不忘恩。 

· 注：

杨尚书：杨汝士。《旧唐书》：汝士，字慕巢，元和四年进士擢第，又登博学宏词科，累辟使府。长庆元年为右补阙。坐弟殷士贡举覆落，贬开江令。入为户部员外，再迁职方郎中。太和三年七月，以本官知制诰。时李宗闵、牛僧孺辅政，待汝士厚。寻正拜中书舍人，改工部侍郎。八年，出为同州刺史。九年九月，入为户部侍郎。开成元年七月，转兵部侍郎。其年十二月，检校礼部尚书、梓州刺史、剑南东川节度使。时宗人嗣复镇西川，兄弟对居节制，时人荣之。四年九月，入为吏部侍郎，位至尚书，卒。

冬设：当地的一种仪式。

东川：是指东川节度使。安史之乱中，蜀中置东、西川节度使。

匏革：笙和鼓，皆属于古之八音。八音就是金、石、丝、竹、土、木、匏、革。

貔貅：古书中所说的两种猛兽，多用以比喻勇猛之士。

· 系年：开成二年（837）。此诗作于开成二年十月贾岛贬受长江主簿，途经梓州时。《鉴戒录》卷八：（贾岛）初之任，届东川, 府主冯八座三十里出仪仗以迎之。既至馆舍，见待甚厚，大具肴馔宴设。故岛献感恩诗。

· 释意：

演奏‘冬’曲子，并不是为了独自享乐，天还没亮城门打开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做高官呢？我今天终于见到高官的尊贵。精美的歌舞犹如雨过天晴般美好，城门外的将士拥有狂风卷云般的气势。（逐迁属吏是指贾岛自己，长江县当时是东川节度使的管辖，所以说属吏)我跟其他宾客列坐，将来即使去隐居，也不忘记你的恩惠。

 

9_3 巴兴作

三年未省闻鸿叫，九月何曾见草枯。寒暑气均思白社，星辰位正忆皇都。
苏卿持节终还汉，葛相行师自渡泸。乡味朔山林果别，北归期挂海帆孤。

· 注：

巴兴：唐长江县。《元和郡县图志》云，“本晋巴兴县，魏恭帝改为长江县。涪江经县南，去县二百五步”

白社：洛阳，广泛是指长安。《晋书》云，“至洛阳，被发而行，消摇吟咏，常宿白社中”

苏卿持节终还汉：《汉书》中云，“汉武帝天汉年间，苏武以中郎将，持节出使匈奴。将还，匈奴发生内乱，涉及武之副手福中郎将张胜，武因亦被扣留，使牧羊北海上，武不屈，手持汉节，节毛尽脱，历十九年方回汉朝。”

葛相行师自渡泸：诸葛亮是三国时蜀相。当刘备去世后，仍以忠贞和智慧辅佐后主。渡泸事，见于《出师表》“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 系年：开成五年（840）。贾岛开成二年九月，贬长江县主簿，至五年九月满三年。此诗首联云‘三年、九月’，所以此诗作于贾岛贬长江后第三年有感而作的。

· 释意：

在长江县的三年没有听过鸿雁的声音，九月没有看过枯槁的草木。（长江县属于气候温暖的南方，具有与北方不同的情景）我每时每刻想念长安。汉代苏武终于归还汉朝，诸葛亮终于渡过泸水。（表达贾岛回长安的愿望）在北面的家乡的果味与此地的果味不一样，什么时候可以回老家，将来一个人很孤独地向北回家。

 

9_4 早蝉

早蝉孤抱芳槐叶，噪向残阳意度秋。也任一声催我老，堪听两耳畏吟休。
得非下第无高韵，须是青山隐白头。若问此心嗟叹否，天人不可怨而尤。

· 释意：

一只寒蝉爬在槐树上，落日时听了蝉叫声可知已经到了初秋。蝉的叫声好像催促我变老，所以一边怕听见蝉鸣，一边也怕再不听见。我落地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高雅的文采，那么我应该 去青山隐居一直到变老。如果问我去隐居的决心要不要嗟叹，（这是自己的选择）我不怨天不尤人。

 

9_5 投元郎中

心在潇湘归未期，卷中多是得名诗。高台聊望清秋色，片水堪留白鹭鸶。
省宿有时闻急雨，朝回尽日伴禅师。旧文去岁曾将献，蒙与人来说始知。

· 注：

元郎中：元稹

· 系年：元稹元和十五年（820）五月至长庆元年（821）三月任职祠部郎中。

· 释意：

虽然你留在潇湘没有归来（贬谪江陵时），你的诗歌很有名。身在高台时有欣赏秋天的诗心，身在小地方也有诗心写下好作品。夜间宿在官署时偶尔听到下雨的声音，退朝后整天跟禅僧在一起。以前献诗给你了，希望有人来说你就知道我了。

 

9_6 阮籍啸台

如闻长啸春风里，荆棘丛边访旧踪。地接苏门山近远，荒台突兀抵高峰。

· 注：

阮籍：三国时期魏诗人。字嗣宗。陈留（今属河南）尉氏人。竹林七贤之一，建安七子之一阮瑀之子。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崇奉老庄之学，政治上则采取谨慎避祸的态度。

啸台：《晋书×阮籍传》记载，“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与商略终古及栖神导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半岭，闻有声若鸾凤之音，响乎岩谷，乃登之啸也。” 后用为游逸山林、长啸放情的典故。孙登精通音律，是“啸”的最高境界的人，今河南省辉县市百泉苏门山的啸台，因其隐居于此，并“长啸”山林而闻名。

· 释意：好像在春风里听见了长啸，所以拜访围绕荆棘的啸台。啸台连接苏门，山从近到远铺开着，荒凉的啸台很突出，相当于高峰。

 

9_7 滕校书使院小池

小池谁见凿时初，走水南来十里余。楼上日斜吹暮角，院中人出锁游鱼。

· 注：

滕校书：未详。校书，官名，属秘书省，掌校理图书，从六品下。

使院：唐节度使留后官署，盖为滕校书的办公处所。

· 释意：谁看过最初开凿时候的小池，小池在于水源的南方十余里。傍晚时在楼上听得见号角声音，使院中人出来欣赏小池中的鱼。

· 盆景诗

 

9_8 送陕府王建司马

司马虽然听晓钟，尚犹高枕恣疏慵。请诗僧过三门水，卖药人归五老峰。
移舫绿阴深处息，登楼凉夜此时逢。杜陵惆怅临相饯，未寝月前多屐踪。

· 注：

陕府：陕州大都督府。陕州，唐河南道，今河南陕县西。

三门：山名，又名砥柱，在今河南陕县东北黄河中，北曰人门、中曰神门、南曰鬼门，故名。《水经注×河水四》云，“昔禹治洪水，山陵当水者凿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见水中，若柱然，故曰砥柱也。三穿既决，水流疏分，指状表目，亦谓之三门矣。”

五老峰：五老山之山峰。五老山，在今陕县西约百里黄河北岸。

· 系年：大和年间（大和四年之前）。王建大和中出为陕州司马（见唐才子传）。张籍有《赠别王侍御赴任陕州司马》，而卒于大和四年。又白居易大和三年春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赴洛阳途经陕州时曾与王建相会，临行作《别陕州王司马》。

· 释意：

你虽然听见早上的报晓的钟声，但是没起来，很闲静安逸。僧人过三门水来请求作诗，五老山有好药而卖药人专程来到。坐船到深处休息，登楼享受凉快的夜晚。在长安分别时很难过，分别之夜不能睡觉月下徘徊。

 

9_9 上谷旅夜

世难那堪恨旅游，龙钟更是对穷秋。故园千里数行泪，邻杵一声终夜愁。

月到寒窗空皓晶，风翻落叶更飕飗，此心不向常人说，倚识平津万户侯。

· 注：

上谷：

李佳言校记，“上谷为范阳地（见《元和都县图志》卷十八），贾岛即范阳人，与诗曰‘旅游’、‘故园千里’不合。且贾岛晚年未尝北归，而诗曰‘龙钟’，则更不似。其风调亦不似岛。”

黄鹏说，“今本《元和都县图志》，只说易州为秦上谷郡，范阳只为易州之一县。此诗或为他人收入岛集”

Þ李佳言与黄鹏怀疑此诗是否贾岛的作品。

齐文榜说，“上谷是襄州乐乡县武陵山中之峡谷。卷二《上谷送客遊江湖》，此诗和同卷的《夏夜上谷宿开元寺》的‘上谷’是同一地方。唐之上谷，一指易州。此诗云，‘故园千里数行泪’贾岛是幽州人，置身此上谷不当有‘故园千里’之叹。其实，唐时别有一上谷。《夏夜上谷宿开元寺》云，‘郡城知近武陵溪’。元和十年前后贾岛曾经遊过荆州、襄州。考唐时襄州乐乡县有武陵山，贾岛所谓武陵溪，盖山下一溪流。上谷当为武陵山中一峡谷。然则，与贾岛故园千里之叹正相符合，且与《上谷旅夜》‘依识平津万户侯’也符合。”

Þ齐文榜说的有道理。

故园千里：贾岛故乡幽州在襄州乐乡以北千里之外。据《元和郡县图志》，自乐乡至幽州计约二千余里。

平津万户侯：是指孟间，是借汉代公孙弘故事。《汉书×公孙弘传》，“以高成之平津乡户六百五十，封丞相弘为平津候。其后以为故事，至丞相封自弘始也。” 孟间为孟郊族叔，元和七年韩愈即以孟间诗寄贾岛，知贾岛已早识孟间。元和十三年五月至十四年，孟间为襄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孟间第进士，复登博学宏词科，工诗能文，故贾岛以儒雅的平津候公孙弘称他。

· 系年：如果齐文榜的说法是对的话，此诗作于元和十四年（819）前后贾岛遊荆州、襄州时。

· 释意：时机不遇难以忍受漂泊的生活，屡次不第潦倒的我更感伤。故乡在远地，多次漂泊的生活让人流泪，邻居的捣衣声音哪怕只听一次就叫人一夜哀愁。照到窗户的月亮很明洁，秋风吹起来落叶飘飘。此心不能跟一般人说话，一般人不能理解，只有孟间能理解的。

 

9_10 寄无得头陀

夏腊今应三十馀，不离树下冢间居。貌堪良匠抽毫写，行称高僧续传书。

落涧水声来远远，当空月色自如如。白衣只在青门里，心每相亲迹且疏。

· 注：

无得头陀：未详。无得，疑‘无名’之误。姚合有《寄紫阁无名头陀》，顾非熊有《寄紫阁无名新罗头陀僧》，姚诗与此诗同韵，当系同赋。头陀，梵语音译，意为抖搂、洮汰、浣洗等，谓抖搂衣服、饮食、住处三种贪着的修行方法，简单是指修行僧人。

夏腊：僧龄，僧人出家的年岁。

· 系年：疑作于长庆三年（823）前后，居长安昇道坊时作的。诗中云‘白衣只在青门里’，青门是唐长安城东出南边第一门延兴门，离昇道坊近。

· 释意：你出家已经三十多年了，不离开山间修行。长得好看画家堪拿笔画画，品行相当于高僧，可列入高僧人传。落到山涧的水声从远处传来，天空的月亮自然是真如佛性的体现。穿白衣的我只在青门里，我很欣赏你，但跟你交往很少，没有办法跟你一样修行。

 

9_11 崔卿池上双白鹭

鹭雏相逐出深笼，顶各有丝茎数同。洒石多霜移足冷，隔城远树挂巢空。

其如尽在滩声外，何似双飞浦色中。见此池潭卿自凿，清泠太液底潜通。

· 注： 

崔卿：崔杞，博陵人。崔杞尚顺宗东阳公主为驸马都尉。文宗大和四年除大理少卿，转将作少监，八年六月出任兖海沂密观察使，卒于官。雍陶、顾非熊分别有《咏双白鹭》、《崔卿双白鹭》诗。

· 系年：大和四年后崔杞官大理少卿时。

· 释意：白鹭的雏儿从笼子里摆脱互相追随，头上有很长的，如丝一样的毛。石头上的霜很冷就离开，隔城在远的树上挂着的巢空荡荡。你这池上的白鹭就在自然水边上一样，自由自在，双飞鸣叫、觅食。看你亲自开凿的这池潭，就知道此池和皇宫太液池灵气相同的。

9_12 送胡道士

短褐身披满渍苔，灵溪深处观门开。却从城里移琴去，许到山中寄药来。
临水古坛秋醮罢，宿杉幽鸟夜飞回。丹梯愿逐真人上，日夕归心白发催。

· 释意：胡道士穿的粗布短衣上有苔藓的痕迹，在幽静的溪谷深处的道馆门开着。道士携琴离开世俗时，答应我到山中采取药草寄给我。在水边的古坛上祭祀完后，住在深处的鸟晚上回来。希望随着胡道士去修道，傍晚时的这心思让我更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