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人(续)
好几天前的一个早晨。我急匆匆地去上班,遇上了张老师的保姆。好久未见张老师下楼,便问了一句:“怎么好久没见张老师下来?”没想她直直地回道:“四月八号就去世了。”她的话让我有些出惊,怔了一会,说我急着上班,才走了。
其实这应是意料之中的事。几个月前,他已不认得我了。我跟他打招呼,他低头坐在轮椅里,面上的肤色已有些泛白,也没有任何表情了。
总以为人的辞世会有许多感人的情节:对泣、殷勤的叮嘱、坠入空无的恐惧、难舍难分的告别。事实上,尽管我有许多的预设和心理准备,到头却什么也没发生。竟然是一个突然的形同陌路,一个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任何感情关涉的直白的叙述。
时间上溯。去年,他还同我一起坐在足球场上聊天。讲起往事,脸上洋溢着笑容,说到动情处,手也随之而舞动。他会说自己的爱情、婚姻,与学生的交往。当然,永远也会讲起幼年在长沙的逃亡,日本人的轰炸。
然而,他不久把自己那刻在心低的记忆也忘了,把我也忘了!
还记得两年前的春天,我用摄像机给他拍了一段视频。他是那样的高兴,孩子似的笑容满面,兴奋地拿烟给我抽。那是春天,那是个愉快的春天。
然而,最终他把这一切都忘了,包括这儿的草木和阳光!也包括我!
记得是一件好事,有时也是一种纠结。遗忘也许是一种释然,但也是一种无奈。愿这个世界永葆记忆,愿老人在记忆中继续存活。
2022年4月30日于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