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像盛宴一般的“年”成为令人回味隽永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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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是那么脚步匆匆,压根儿不给你寻思的机会就一闪而过了,仿佛是弹指间的事,又一个岁末年尾的时段,开始紧锣密鼓地压迫起我来。我不得不分出足够的精力和身心以对付这渐趋清晰起来的又一个佳节——“年”。
总觉得鲜活、可爱、可亲、可感的“年”,还依然茂盛在昨天的记忆里。所以在我的心魄里,现如今的“年”,滋味就没有往昔的时候隽永文秀,更耐人品咂,更耐人回味。
往昔的“年”,之所以在记忆中是那般的深刻和隆盛。是因为它负载了人生的万千寄托和希冀。单在那时我们身边寻常的日子里就不难对此有着一份深深的体味。
那时的日子,精神生活虽谈不上“匱乏”,但物质上的拮据留给人们的印象却是异常得深刻。一般说来,父母会在这一个神圣的节日中,尽其所有倾其所能地让孩子们感受一次这个非同寻常的节日所分享于每个人的一份实惠和好运。

吃,是“年”的一项重要内容。在这个神圣的时段里,你可以轻松吃到一年中罕遇的白面馒头;自由享受到一年里难睹几次倩影的玉米煎饼;更重要的是还有肉馅水饺尽情地让你美嘴饱腹。在众多孩子心里,享受几日肉馅水饺时的那份甜美滋味和感受,就是睡梦中天宫仙宴上的珍馐佳肴,与之相较,滋味也莫过于如此罢了。
穿,自然也是新年的另一亮色,新鲜光亮的衣裳是大人小孩深埋内心的一个个长长的、甜甜的梦。大人们每每不惜在平日里节衣缩食,也要赶趁佳节一鼓作气尽最大可能地为全家人赶制新鲜的衣裳。鲜艳的衣服,穿在陶醉于欢乐新春氛围中的孩子们身上时,那股花枝招展的兴奋和愉快劲儿,使得穿着稍嫌寒酸的人,也油生恍若加诸已身的一份自豪感和满足感。
玩,乐,依着自己的性儿寻开心。在这新春的日子里,是几乎不受任何限制的。大人们往往还会慷慨地给孩子创造欢乐的条件,如给他们买鞭炮,买各色的“烟花”,甚至还会不厌其烦地为他们扎制灯笼等各种玩艺儿,以助他们的玩兴和乐趣。在大人的眼里,孩子们的尽兴欢乐也预示着来年的好运和五谷丰登。当然,大人们也可以趁机尽兴欢娱,然而真正从心所乐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那时的“年”,总像一次盛宴,余味悠悠,让人流连,引人回味。几千年源远流长的文化长河中,“年”,是其中最亮丽的一朵奇葩了。人们用沿袭下来的难以计数的手段和方式,精心地点缀、打扮、润饰着这一盛典。于是往昔的“年”,总有了绵绵不尽的令人回味隽永的记忆。

时光如流水,岁月之河负载著我们的一生悄然无声地汤汤东去。经历多了,感觉丰富了,富裕的日子里置身久了,生活品位的反差小了,“年”的滋味反而显得越来越淡,感觉也变得越来越细微,越来越纤弱,越来越生疏。岁月对每一个新“年”的每一次的提纯和发酵,收获也常常止步在聊胜于无的境地罢了。因為为光阴皱起的一缕风,仅仅一缕,便可使刚刚转去身后的“新年”的那份感觉,杳如黄鹤一般几乎不着一丝痕迹的飘然而失。
昔“年”的那般红火和隆盛,只于岁末年尾倦息后的睡梦中频频闪烁,光亮如新,徒给醒来后复归平淡的心带来丝丝温馨的慰藉和依托。

对于“年”的憧憬和向往,豪情依旧不逊当年,我也一直在期盼着一种全新的“年”的感觉会让自己再一次深深地感动起来,并铭记于怀,永志不忘。随着“年”的步履日迫,我渴望的心情也日蹙一日。诚然,如能让我得尝所愿,自然是莫大的幸事;如若依然劳而无功,徒靡心思,但怀拥了一份真诚的企盼,我想也就并非一无所得了。
随着多年的打拼早已跻身小康行列,年夜饭给我留下的印象依旧那么深刻。虽然外面的世界,早已把寻常日子的三餐与年夜饭视为一般无二的便餐了,但由于受当时“多子多福”的影响,兄弟姐妹九人给父母带来的支不敷出,以及父亲的疾病所带给家庭的那份沉重压力之故,那年的那顿年夜饭,任凭时光之河流逝多远,它也将清晰如昨地深深镌刻于我的心中。
那天也是农历新年,在被誉为九朝帝都的城市里,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白天的紧张忙碌倏乎而去,很快,我、妈妈以及病卧于床的父亲也随着年的欢欣一同被挤到了年夜饭的门槛前。妈妈讲,由于病痛的折磨,父亲平日难展笑容,今天他的兴奋神情,着实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欣喜和鼓舞。
从长春归来时,我利用知识田野里的艰辛打拼赢得的优等奖学金,给家里买下了肉和其他一些年货。不丰足又有限的钱,置下的年货与常人家相比自是寒酸不过的了,但对一向煎熬于贫窘生活漩涡里的家庭而言,这些不足道的年货,还是让简陋的生活激起了喧天的波澜。
当时的年夜饭,主要是由我一个人操办的。我悄悄把饺子馅分成了两样,就连母亲也被蒙在了鼓里,只有那些以清菜为主的水饺向着我闪着狡黠的眼光,与我相守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年夜饭的里里外外,我尽其所能地让妈妈更多地歇在了一边。母亲在不胜欣喜的激动和满足中,脸上被笑意漾起了丛集的皱纹,向我吐露着沧桑岁月在她额上蹍下的粗糙痕迹。
我从厨房端出热腾腾的年夜饺子,又与妈妈一起把父亲搀下病床,坐在了一只简陋的板凳上。桌上是几碗冒著热气的饺子,头上是一盏我才换上不久的15W的灯泡,正上方墙壁上是几张我新贴上的闪著洋洋喜气的年画,其他的变化则等同于无了,但和乐融融的新年氛围依然没例外地把我们仨人紧紧裹在了一起。
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陪伴着我们开始了年夜饭,有数的三大碗饺子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父亲执意让我吃那最饱满的一碗,正害着眼疾的母亲也坚定地站在父亲的立场上。他们一致认为,吃了最满的那一碗,在校学习就一定是个“尖儿”,也一定会学得最出色,自然将来也一定是最有出息的。我破天荒地没有推辞,领受了最满的一碗,同时心里又怀着一分窃喜:我碗里的饺子也似乎调皮地看着我,得意着我聪明的“伎俩”。
父亲和母亲吃得很慢很慢,每个鼓胀胀的肉馅水饺,就像一件件艺术杰作,让他们品咂了半天后才恋恋不舍地咽下,我则吃得狼吞虎咽,我的这个兴奋劲儿也感染得他们异常高兴。临近终了,父母忽然不约而同地把留在自己碗里饺子一块推到了我跟前,让我再多吃几个。在他们眼里这可是一年中难得一尝的肉馅水饺,我细嚼着“额外”的两只水饺__是这两只水饺带给了我一份清苦日子里天堂般的快乐、幸福和满足。
整理餐桌,我将自己掉在地上的一只水饺拣到桌上,打算扔掉,趁我不注意,父亲却把它迅速夹起,在饺子汤里冲了一下,便往口中送去。我一震,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忽然间,那只小水饺,像卡在父亲喉中的一枚枣核,让他怔忡半晌。一会儿,他的脸上便漾过一丝苦涩而又饱含着深深歉意的神情,接着眼睛湿润起来,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慈爱歉疚的目光缓缓离开了我的视线,稍稍侧转身,背着我用那苍白枯瘦的手指抹了一把脸,湿润的手上便闪烁着桔黄色的昏暗灯光。

我和心中伟大父亲的默然沟通虽然仅仅在一瞬间,但母亲却敏感地向父亲走来,父亲把孱弱的手向她摇了摇,以突然不舒服准备服药为由,把她及时地止住了。
难忘的年夜饭,入腹的素馅水饺,让我饱享了一顿世上最珍贵、最难得、也令我回味悠长铭记于怀的美餐。在这展眼一新的新起点上,我早已满怀信心地蓄足了脚下的力量,企盼着灿烂黎明的降临。此景此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脚下的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我会意地点了点头。
(文中插图美食是我今年(2018)的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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