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照 的 命 运 

经历了《丧子之痛》后，今天，医生查房结束，我意外发现，一张小照，夹在《本草纲目》第二册，是老伴做学徒时，不知谁给拍的。她坐在医案前，埋头复习笔记。案右侧，放着一叠处方纸，紧邻铁栅窗。我是平生第一次看到，青春年华洋溢，一个胖嘟嘟的女孩，文静可爱，有别若干年后，我们认识，从照片到真人。粗心人，不粗心，如此保存私密。      

我出示小照，她拿在手里，不愿看，急忙放回原处。对于一个耄耋病人，小照饱含的沧桑，承受不起。视她为恶伴的我，又哪是她可倾诉的对象？人生太悲凉！

此书是校点本，共4册，70年代，第一版，第一次印刷，我在杭州时买的，是我们家最宝贵的书，现在售价1200元。她最爱第二册，可谓烂熟于心，成为最好的病友。

漫长的人生，风风雨雨，居无定所，光搬家，就不计其数。小照不灭，堪称奇迹，也许緣于轻视，进不了小皮箱。书是大前年，从侄女婿家取回。他替我保存藏书。小照，主人心里清楚，但那份私密，她要带走，不愿说出，哪怕对最亲的人。

我们结婚，是有爱的。她爱我眼睛有神，我爱她眉眼盈盈。我们通了一年信，才见面。一面定终身。我们的心，是相通的。信中好句，她网网选对。她是城里人，我是乡下人。因为自卑，我曾放弃。她从反面读信，得以继续，终成眷属。

人说，没有爱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没有爱的父母，难有聪明的孩子。我们两个女儿，姗姗来迟，但都聪明，从文有成。凭此，就不能说，我们婚姻失败。苦难的老伴，需我服侍，已有15年。小照的命运，足见她，是有感情的人，恶病夺不走感情。难言的哀伤，小照珍藏着。但《丧子之痛》，难保不会重演，所好，痛者已走。人世间，一切本是过眼烟云，如大女儿所说。她说，这张小照，没有见过。人有命，物如之，注定不丢。

     2025,1,10

知友评：

    文章写得非常好，真挚祥和，没有激越的感情，但处处留情。

女儿评：

    I love the picture. I found it difficult to read the ess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