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文选-不歌者谈歌
(2024-06-24 09:22:20)不 歌 者 谈 歌
《美丽的地狱》曰:
“还有他,我温文尔雅的病友,
南大生物系的学兄,
待我处处像老大哥。
他有广泛的交际,
自己就像半个医生,
爱带我出入在病友间。
他为我借我爱看的原文英诗,
鼓励我多读诗多唱歌。
他的女友都是我的姐姐,
一个个既关心又慷慨,
从她们那里我得益良多。”
60年过去了。我说:“唱歌比叹气好。” 小青极赞同。我又说:“我心里觉得,自己能唱成歌手那样,但唱出声来,发现不能。”她说:“那是因为缺乏训练。”她说自己极想学唱歌。近50的人,我从未听她这样说过,也从未听她唱过。
中学年代,能把舒伯特《小夜曲》唱片,配乐到赫尔斯霍夫诗《月出》,自己朗诵,用“老黄牛”(大收录机)录下,其欣赏水平,够不错了。大学同学,闻之倾倒。那显然是我的基因。我则是我娘的基因。她妈无意听歌,更不要说唱。中学年代,,她视“George and Georgina”如命,也有音乐因素。那是 BBC 配乐故事朗诵,插入角色对话,20课,每课一刻钟,老太婆读的,抑扬顿挫,声情并茂,音乐特好。
我爱老歌,不爱新歌。老歌的魅力,在拉回时光。青春,无论多么苦难,也是美丽的。《美丽的地狱》,是我的长诗。我爱过的人,有三位极善唱,也极愿唱给我听。我真愿死在 W 的歌声中。她把酷爱的歌,默写到我的日记本上。近来老梦见她,都是美梦,没有恶梦。恶梦都是找不到回家的路,或是落了我携带日记的破包,式样是尼克松夫人用的,方方正正。人,像包一样,破而不舍,补了又补。我的衣,也一样。内侄说可惜我一生。我不以为然。
小青牙齿不好,传了我,我传了娘。大哥传了爸,牙齿极好,读书一般。我传了娘,读书极好。小青说:“我传差没传好。我没传到读书,小春传到了。”我说:“天意也,人无可奈何。你应该学唱歌。”最近,我无意中,听到她哼,一句见水平,真不错,令我倾倒。
老来能跟女儿合住,是莫大的福分,他们学校,还没有第二个。人生不该苛求。学校紧邻,在一起,一周五日四夜,够好了。要不女婿在外地,外甥上大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孤单时,不能唱,心中哼哼,也是好的。少叹气,多唱歌,多听歌,于老人有益。
2023,3,4
知友评:
读完之后竟然跳出一句黍离: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贵文都是心灵独白,从心从情不从章句,不从演绎,感觉便是结论;意高而取材狭窄,故一般读者不易懂。
读评感言: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你也。这句《黍离》,跳得好!歌如文,为知音唱,为知音写。
你真是的评:感觉便是结论。这就是正文第二句,我的题眼,内存的阀门。谈歌,文章汗牛充栋,我既无能力,也无兴趣。我读文章,就喜欢“取材狭窄”,那刻骨铭心的东西,各人各异,最为生动。我最怕泛泛而谈。此文有我对语言的追求:“散句,短节奏,能跟句,后句利用前句,没有赘词和赘语,省略多多,简明流畅。”那是年迈之作的特点。我图言贵见血。
《诗经·黍离》,是我最爱的篇章之一。《风雅注说》[说]:流浪歌。李时珍曰:“黍稷同类,粘者为黍,用以酿酒,不粘者为稷,用以造饭。”诗本身并未写及昔日故国宗庙,今日沦为黍地稷田,只是诗人如此的深忧,唯有国破家亡堪以当之。这种联想发挥,实为上乘,所以历来没有人反对,黍离之悲也就成了哀思故国的代名词。但就诗论诗,似以流浪在外,哀思故园为好。黍稷既是漫漫路途所见,也是久别故园所长,所以最能触动愁怀。中心摇摇,如醉,如噎,是随着黍稷从苗到穗到实,带来哀愁程度的加深。知我者,谓我不得归,不知我者,谓我不归。此何人哉,当释为:此何等人哉?指不如无生,是自叹语气,并无“此何人倾覆”意。一说《黍离》65答《雄雉》33,不像。倒是《雄雉》与《小明》213,写仕妇与仕夫,极像夫妻对怀。
学生小霖评:
《不歌者谈歌》,我读了,感触颇深。并不全为内容,更动人处在某种难以言喻的发散性。由歌到审美,到爱人,到遗传,到亲情,相生相扣,这当然不能归于任何一种技巧的发挥。我仍然认为文至情则自然走出一条畅通的道路,行路的读者会在道路尽头见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