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 谈 语 言 的 节 奏

---《风雅注说》结语之三

简明，是语言的共同追求。简明靠什么？节奏。节奏是什么？停顿。明快的节奏，一呼一吸，容不下累赘的辞藻，和无停顿的长句。

汉语节奏，源于《诗经》，一脉相承，至于明清。四言为主，六言为辅，一、二、三、四、五、六、七，止于八，过八者鲜。《诗经》是诗，为了音节，多用语词。语词功能，各种各样。理好语词，就成散文，代表汉语节奏，几千年下来，直至明清白话小说，实质未变。缘于复音词增加，汉语节奏，不断加长，上限在14言，过者不多，《红楼梦》可为代表。这种加长，出于自然，未伤传统节奏。传统节奏，体现汉语特色，毁于白话文。

英语节奏，类似汉语。虽则句长，节奏不长，停顿含在句中，不用标点，熟练阅读，语速快于中文。明快的短节奏，使它语文合一。英语多姿多彩，表现力强。汉语要是活学，可以丰富自己的句式，而不伤及自己的节奏。死学，就成白话文，句成“长拱”，传统节奏，荡然无存，语文合一的初衷，付诸东流，结果，它只能苟活于书面，无能于口语。平常说话，无人用它。它熏陶出的小学生，说起话来，缠绵无力，像患语言的帕金森症。

汉语英语，风格不同，节奏相似。相似在实质，不在形式。英汉互译，要是节奏到位，有益无损，两全其美。翻译要求信、达、雅。雅，主要指节奏。节奏见地道。英译汉，须是汉语节奏，化自英语。汉译英，须是英语节奏，化自汉语。死译，则有白话文和“So long，no see”（长久不见），使双益变成双损。

白话文必须改造，使节奏回归传统。解决办法是，用汉语散句，化解白话文长句，使“长拱”变成“连拱”，从而保证汉语固有的节奏。为了控制节奏长度，表义能用单音词，不用复音词，除非节奏美需要。语言的节奏，是简明、有力、优美的要素，功能赖之。

刊于《读天下》2018年第2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