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 情 的 天 使

她不是我爱人，但比爱人更迷人，更难舍，更触发感情。她是大学同学，友情的天使，梦中的情人，漂亮而斯文的姑娘。

二十年前，下午课外活动时，在校园的草坪操场边，她对我说：“你是班里的干部，体育活动也带带头呀！”那时，我们入学才一个月。她是班里的文体委员，比我小两岁，济南人，老家苏州。这两句话，这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立刻使我拜倒在她的脚下。用鼓励来责备，用赞扬来批评，目的在暗暗提醒，多高超的手腕，多好的心！

我迎视着她的大眼睛，无言以对。她身材苗条，短辫齐肩，穿一件柔软的篮色运动衫，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好大一块倒三角肌，大理石一般。胸部还没有发育，运动衫下，微微凸起两个圆点，像二月梢头的豆荚。

从此，我把她当作知心的人，对她充满敬慕。我生性腼腆，感情丰富，在女性面前，往往显得拘束。她非常理解。我写了一封长信给她，诉说自己的才华，怎样受到人家的压制，自己的性格，怎样造成吃亏，嘱她阅后烧毁。第二天，她交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毫不隐讳的向我吐露了自己的一切，你把我当作可信任的朋友，我高兴，我感激，晚自修后在门口草坪上等我。”

我们并肩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时而有枯黄的桐叶，落在我们肩上。肩靠得太近了，相碰时时发生。即便是轻轻的一碰，也带给我无上的快乐。我们议论班里的同学，畅谈各自的亲人，爱好，和理想。

又到了操场的草坪，我们坐下。坪草已为露水沾湿，又软又粘。夜色幽暗，暮霭比雾更浓，树木，小山，和房舍，好像都已睡去。隐隐可见的，只有远处的灯火。一丝念头闪过我的脑际：“我吻吻她的手，她会怎样呢？”生气吗？鄙夷吗？也许不会，但刚刚萌芽的友谊，就会夭折。所以，我终于不敢。在我们往回走的路上，两边草丛里的蟋蟀，凄凉的叫个不停。不敢是对的，夜并没有睡去。

那一夜，我在蟋蟀声中，盼着美梦入睡。甜蜜的友情，在我心里，我的天使，我知你在那里。我们的宿舍，隔着三座楼，和一个餐厅。我想象偷偷来到你的身旁，在深夜时分，你会怎样对待我呢？

1980,10,5

2015,11,11 输入电脑

后附

2022,11,22，2:08

彼此喜爱的诗句：

朋友啊，我们的友情是美丽的 / 它像灵魂一样的不可割离 / 和永恒，它自由，豪放，而坚定 / 它在繆斯的荫护下结成一体 / 无论命运把我们抛到那里 / 无论幸福展开怎样的途程 / 我们不会改变：整个的世界 / 对我们都是异域 ，除了皇村。---摘自普希金《十月十九日》

谈到新译旧译，她说：“已在心中的诗句，不能改的。旧比新好，不管对错。”

什么都变了，那张纸条没有变，依然在我的小皮箱里。“Letters on Life”作者说，任何东西，藏了7年，就有价值了。它藏了62年了。然而，它的存在，有赖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