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若雪

◎人在旅途

雪花从傍晚时分开始飘落。这当儿，窗外又是一片银装素裹。

如斯夜里，心灵沉静。偶然翻出旧年一组即兴格律，不禁莞尔。“趸”呼之欲出。信手拈来，若曹子建当年七步成诗心境。然又如何？所谓才气，从来不是卖点。这个时代，让女人像男人一样为生存疲于奔命。

所谓爱情，大抵是安放于橱窗里的展览品——尘封最宜。念念不忘初恋，在梦里魂牵梦萦，孰料相思成疾。感念彼时山中一缕轻盈惠风，在心底轻轻柔柔拂动。后来坠入尘世，沾染世故，再难悸动。

若时光得以回溯，我愿站在闽南风沙飞扬中的木棉树下。轻声去呼唤生命中的擦肩而过，不再逃避，不再懦弱。一阙无疾而终的旋律，伤触至今。在绍兴沈园断垣残壁上，读到陆游与唐琬各自题写的《钗头凤》时，悲从心来，禁不住泪眼婆娑。

一路跌跌撞撞。细思忖，除象征体力之扛煤气罐活没干过，一直如男人般吃苦耐劳。悄悄写字，爱好珍藏于心。耻作袒露——数字搬运工耕作于文字庄园，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夜深人静时，常灯下凝思：思忖这个时代人们的精神困境，探寻突破途径。一场不期而遇重流感，裹挟原本孱弱的我。从此，在暗夜一蹶不振。宛若青春那次，跌落在沼泽地。

常常百无聊赖地想：这人生何其荒诞、虚无、无趣呵。爱雪，笃诚守候成骨子里的信仰。雪，它这北疆的信物。不意踏上征程后，竟大失所望。在北国，黑土地让白雪沾染尘埃，久之不化。不似南国这般温润。

心头怅然若失。后来，不断自我宽解：吾之所爱，是南国罕见的雪精灵，与北疆无关。多少个夜晚，耳畔回荡着当年电视剧《九九归一》主题曲《人间四季天》歌词：窗外又是冰雪天，亲人何时把家还？是否也有除夕酒？一杯辛苦一杯甜……

轻吟时，一阵暖流自心底涌起。

这当儿，城市星火点点，又万籁俱寂。静得仿若能听得见雪花轻盈坠地声。不由又想起如隽永老电影般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的镜头：当年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里，女主角文慧（徐静蕾饰）在午夜街头，突然停下追逐寻找男主角杨铮（李亚鹏饰）的步伐，与内心深情低语“我的心这么安静，多日来的躁动呢？”

回眸间，弹指一挥不觉过去二十年。读旅德诗人张枣先生《镜中》诗句“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时，瞬间会充满锐痛感。

在宁静雪夜，莫可名状想起从前一些人。心事，晶莹若雪。

他年若再重逢那一抹和煦暖阳，我是否还会有从前的一翦如水的清眸？

深深惊恐，不安着，怯于在人生匆匆栈道上，将自己不慎弄丢。

于杭州，2018年12月30日/2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