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妈妈回屋睡了。若尘也进到自己的房间。关灯，躺在床上，她却没有睡意，还在想着晚上发生的事，回忆着每一个小细节。她那只被易东握过的手还留有他的温度，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准确地说，应该是羞涩的甜蜜。她还想起了从前，那张卡片上的话，怎么也睡不着了。若尘的心里里藏不住心事，一有事儿，她晚上肯定会失眠。她想起来了，不知听谁说过，数羊很管用。于是，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刚开始她还知道，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若尘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她来到外屋，妈妈已经上班去了。茶几上有张字条，是妈留的，告诉她早饭在厨房，让她热热再吃。看来妈妈没舍得叫醒她，或者叫她了，但她没醒。看来只有回到家里，才能彻底放松。若尘担心这样下去，暑假开学时，她可能要减肥了。没有压力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吃完早饭后，若尘坐在沙发上，拿出了一本相册一页页地翻看。这是她的习惯。没事儿时，她会去看以前的照片。其实照片是一个人真实生活的记录，每张照片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初中时的她很瘦，衣着朴素，梳着一个马尾，眼睛不大还有点水肿。高中时的她依然不胖，仍梳着一个马尾，素净的衣服，眼睛变大了些，水肿也在慢慢消失。而如今的她是短发，眼睛清澈明亮，依旧朴素。她真地变了不少，性情恬静，只是眼睛里还有忧郁。她惊喜于自己的长大，感谢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过往，让她在最好的时光里遇见了最好的自己。

相册一页页地翻过，她看到了高中的那张毕业照。在那一片或微笑或严肃的面孔里，她努力寻找着易东的影子。看到了，他在后排，很平静地看着镜头。他脸部的轮廓清晰，鼻梁很高。以若尘的眼光，他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很帅的，但很有特点。

那个时候，若尘好像从没有正眼看过易东，他的成绩不好也不坏，似乎也没有什么关注他的理由。唯一一次让若尘另眼相看的是在班里的联欢会上，易东唱了一首歌，引来不少掌声。唱歌是若尘的软肋，所以她特别羡慕那些天生一副好嗓子的人。易东唱得很投入，若尘听得也投入。那次，她真地是被他的歌声吸引住了。从那儿以后，若尘不那么‘讨厌’他了，也只是不讨厌而已。在那么多人里，若尘也看见了自己。一个马尾，两眼冷傲，很怪的一个相貌普通的女生。也许对于像她这样平凡的人来说，因为不想淹没在人海里，怪异的个性才能显得与众不同。难道这才是易东注意自己的原因？他喜欢若尘的那些很可能是自己身上缺失的。越是没有什么，越欣赏拥有什么的人。喜欢一个人，其实是喜欢想成为那个人的自己。

若尘很想去易东家找他。不只因为那天晚上他送她到家门口说的那些话，她想走近他，了解他，想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是否也和她一样喜欢白色和蓝色，喜欢她正在看的现在风靡全国的一位诗人的诗集，喜欢清晨的鸟鸣，喜欢静谧的黄昏，喜欢淋着小雨漫步街头，等等很多。是否也和她一样不喜欢喧闹，不喜欢被父母拿来和别人比较，不喜欢吃油腻的肥肉，不喜欢看暴力和血腥的电影，等等。

她不知道想走近一个人，想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情，算不算喜欢？还是因为喜欢他才想要接近他。她长这么大，只偷偷喜欢过两个人，一个是初中时的物理老师，一个是高中时的数学老师。她喜欢听他们的课，他们讲课时的言语、神态、表情甚至一些习惯动作在她眼里都完美无暇。她知道自己很普通，也很努力，但为了引起老师的注意，她更加努力，她要让自己变得优秀。那种喜欢是纯粹而懵懂的，在她今天看来应该还有崇拜在里面。而那时的喜欢和现在对易东的感觉好像不一样了。莫非是她长大了？还是在光阴的催化中，所有酸涩的果子都会成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