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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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来临，交易会场安静下来。

孙经富和会计、出纳对完了一天的成交帐目后，才来到了老刘他们住处，并带去刚搞到的一点熟食。

闲谈慢扯之后，孙经富告诉他俩明天下午有小牡牛来的信息。并说小牡牛急售，或许有些小毛病。如果问题不太大，可以考虑购买，提醒他俩要有交易的思想准备。

口直心快的牛鼻一听小牡牛有毛病，抢先亮明自己的观点。

“我只会用牛，不会相牛。听老农说：‘看牛一张皮，再看腿和蹄，胸膛宽不宽，屁股齐不齐’，话好说而评估难度大，何况犊巴子牛长大了还有十八变，不晓得将来变成个么玩意。如果看走眼了，我不担责的哟！”

“莫乱搅舌头。大队派你来办事，责任人人都有份。”刘主席笑着说。

“牛老弟说得也对，主和次责任当然要分清楚。到行里来买牛，当家是我，看走眼了，我应该负主要责任。”孙经富虽然一边说一边笑，但话说得很认真，“相牛之法，古有‘远、近、细、动、静’《五字经》，和牛老弟刚才念的那个顺口溜意思差不多。其实，光用《五字经》来相牛未必选得到好牛。《五字经》只说了牛的外貌，内在质地却忽略了。按理说，牛的外貌不可以改变，内在质地可以用驯化方法来改变它。”

“说得有理，驯化动物和教育人看来也差不多，是吧？今后还要老孙传授这方面技能。”老刘说到这里，再转变过话题，“买头小点的牛也好，要的钱少呗，正合我们经济困难条件。回去多喂养一段时期后再用，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你们这样说，那就更好！”孙经富显得蛮高兴，“场上还冒得买小牡牛的客户，所以大家先不要着去急讲价，冷处理两天后再说。小牛质量我还要先摸摸底，外表形象大家一起观察，等机会成熟了再讲生意。”

“万一有人抢在前面买，么办？”牛鼻又担心起来。

“决不可能，我这个交易员是干么事的？即使有意向的人来找我，也有办法应付他。”孙经富胸有成竹。

“我们么样和你配合？”老刘问孙经富。

“今晚来，就是想谈我们配合的问题。”说到这里，孙经富把考虑好的办法讲给他俩听，他们听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牛上船时误了时间，木栅船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到交易所，整整迟来了半天。

临湖大队人一来就找老孙他们，商量牛如何出手，因为交易会落幕仅剩下三个日子了。

孙经富一边和来的人谈售牛的事，一边细察牛的现状。老牝牛明显营养不良，在气虚力亏的情况下还怀了孕；刚上桊的小牡牛倒是活蹦乱跳，血红的眼睛引起了孙经富的重视。

两头牛的吸引力不大，孙经富推荐力度也不够，几个看客随意看了下就走开了。其中只有一个客户谈得多点，问价后还还了价。最后提个要求，把在场的人逗乐了——这个客户要老孙保证一年内老牝牛不死，小牡牛不病。

自从这个客户走后，再也无人问津，孙经富达到了冷处理的目的。

按孙经富安排，牛来后第三天，牛鼻俩人跑去看了小牛，还煞有介事地耳语了一番，直等临江人过来打完招呼才离开。

根据交易现状，大会决定延长三个日子清场子。纵观现场，客去过半，牛剩无几，延长的三天实际上是垃圾时间。

临江人火烧火燎地找所长和老孙，要他们加大力度推销掉这两头牛。

孙经富摊开双手说：“不是我们不肯出力，是客商要的意愿不强烈。出价低不说，还要‘保质期’，自古哪有这样的事。现在说也枉然，那人早走了。”

“有一个想要的客商冒有走。” 临江人说，“听说姓牛。大大的个子，粗粗的脖子，高高的鼻梁。和另一个个子偏矮、年纪偏大的人指指点点议论了半天，有买小牛的意愿。”

“你说他呀！这个人姓牛，是我县畜牧局的一个外诊兽医，旁边和他说的人是街道面粉厂采购员。他俩是好朋友，采购员说厂里推磨的驴不够用，想买头驴回去。驴未相成，见了小牡牛，顿时起了买的想法。兽医朋友太内行了，说小牛生下来有肝火太旺，缺少治疗，现在引起了颅压升高。外泄的肝火上行至眼内腔，牛有瞎眼的可能性。他劝老板不必冒这个险，老板才收心。现在是淡月，面粉厂无事，想在这里多转几天，才冒有走。”孙经富轻描淡写地说。

“肝火旺是实，不是先天的，更不会引起眼瞎，这点孙师傅是内行。小牛陡生内火，误了黄金阉割期。前天再去请兽医，兽医说动刀子风险大，不肯阉。队里骚牯子牛多，才牵来卖。” 临江人说了实话，“不阉的牛驯一驯，捂眼推磨比驴更有劲。再说，他有兽医朋友，用药攻邪火，治好了卖往旱田乡，准赚钱。孙师傅，去做做他们的工作，准行。”

孙经富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我试试看。前面有人出了个价，还能不能再降一点点，给我老孙头一个面子。”

“价到底啦，再降也只能意思意思。还有，小牛要和那头牝牛一齐卖。他有兽医朋友帮忙，回去保保胎，年底一变俩，双保险赚钱。”临江人说。

“跟你们说实话吧。” 孙经富说：“老牝牛已过‘满珠’，属老口啦！十五六岁的牛龄，相当于人五十岁左右，这大年纪还指望它下崽？”他眼珠子转了一转，小声对临江大队人说：“指望老牝牛下崽，难产准死无疑，打胎风险又极大。真想让两头牛一齐出手，我看这样吧，面子钱我不要了，你们也不必出，用早先客人开的那个价，买这一老一小两头牛。你们同意，我去做工作。”

临江大队人苦笑着，答应难，不答应也难。

“再补说一句。”孙经富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你们不卖，回去肯定背时；他们买了，回去一样背时——即使牛病能治好，光药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不信，骑驴看唱本——大家走着瞧吧。”

双方软磨硬泡又说了不少话，临江大队人终于答应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