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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养老院也需要面试的时候

(2017-03-09 21: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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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原来一个人到了九十多岁,还需要参加“面试”。

而这样的考核通过了,也不过是意味着离别。



前几天和朋友聊天,她说起家里人正在协商要将九十多岁的外公送去养老院。老爷爷有六个孩子,家庭关系不错,也不为钱发愁。儿女们想方设法通关系找到了一间市区的养老机构,目前正在让老外公参加“面试”。“面试”的方式,是用手机录一段视频给养老院检验。


我很惊讶,原来一个人到了九十多岁还需要参加“面试”。而这样的考核通过了,也不过是意味着离别。


但听说,现在就是这样的。能去养老院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令人高兴的事,它象征着家族和谐,象征着子女的团结与长辈的体谅。“死亡”本身的孤凉、恐怖反而被隐去了。


这中间所涉及的每一个人,都像斯宾诺莎所说的“自由的人”、“……绝少思想到死,他的智慧,不是死的默念,而是生的沉思。”


当养老院也需要面试的时候

在上海这个地方,市民的温馨是擅长将“智慧”这种词像小鸡蛋一样打散成大团圆的。碗盏里的圆看似是变大了,什么也没有损失,然而打散的痛苦则被努力遗忘了,是极有趣的和解。


如果在今天说到“养老”,还要说《楢山节考》的故事那就太过时了。背着年迈的妈妈去山上丢掉,因为妈妈已经“无用”了,妈妈却不忘记在来路上丢下小树枝,怕孩子下山时迷了路……时代的变迁也不过是,背妈妈去山上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丢掉,妈妈还要录一段视频参加面试。


现如今我们更加鼓励老人能跟上时代,有自己的爱好和生活,但即使跟上了时代,也最好别给我们的朋友圈留言……(挺好的一个故事,总是不免被我这样阴阳怪气的人给说走味了。)


但我的阴阳怪气,在遇到电影《内布拉斯加》时,却不知为何被神奇地化解了。这部宛如短篇小说般的电影佳作,让我这样对亲情充满抱怨又对遗弃难掩不忍的矛盾人,最终用中国人的“话语”想回了“缘分有时那样深,他们今生为父子……”的窠臼中。


▲《内布拉斯加》剧照

《内布拉斯加》的故事,说的是沉默寡言又长期酗酒的老头子Woody收到一份广告,说他中了一百万大奖。明明是一个典型的骗局,对此他却深信不疑,决定从蒙大拿的比灵斯市步行到内布拉斯加的林肯市去领奖。他唠叨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多次劝阻未果,老人已经偷偷溜出去两次。


为了安全,最终小儿子David决定就当旅游一趟,开车载着老父亲到林肯去领奖。一路上他们经过了Woody的老家,久未谋面的亲戚们误会老头真的发了财蜂拥而至。Woody顿时成了镇上的红人,接踵而来的是他的那些老债主们。这次荒诞的旅行令David渐渐了解了Woody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


父亲的一生像一堆报废的零件一样支离破碎,要打捞出一些有用的部分实属不易,像从铁轨上找寻丢失的假牙。可一旦发现了什么,又闪耀着落霞之环一样的光辉。能有幸回顾父亲的一生实属偶然,从开始的同情、迁就,到后来知道了父亲一生所愿,也不过是受人羡慕、热情,为孩子多留一些钱……


David决定将错就错,让老父亲实现这一生最终的梦想,为父亲买了一辆新卡车、一台压缩机,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一番。他对父亲说,“他们最多愿意给你一辆车,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登记了你的名字。”


▲《内布拉斯加》剧照

整部电影被处理成黑白色,像暗淡的、褪色的、人的晚年。


表面上看,Woody实在称不上一个多好的父亲,不仅自己喝酒,还在儿子六岁时就给儿子喝酒;结婚不多久就反悔,希望太太堕胎,还在大儿子出生后出轨。他无视身边的一切,难于沟通,长期酗酒,半梦半醒,脑子不好还很偏执。


如果不是这次百万富翁的臆想,David不会知道这令人讨厌的父亲还有非常坎坷的身世,兄弟就死在他的身边;也不会知道参加朝鲜战争时,他是一名空军机械师,然而他的飞机被击落了。


这一生中,他不断地被人骗钱,被人占便宜,不懂拒绝,不辨是非。只有爱他的人才说他好。


因为酗酒摔倒,Woody在霍桑家乡呆了几天。又因为莫须有的奖金,庞大的家族得以团聚。


这是一个多么奇怪又不讨人喜欢的家族啊,男人们都不爱说话,女人们又很强势,唯一能聊到一起的话题,就是“你开什么车”、“你开来这里花了多久”。


▲《内布拉斯加》剧照

David的母亲满腹牢骚抵达了丈夫的家乡,刚下车就吵着要去墓地凭吊。在墓地,母亲自以为是地为David介绍这些故去的亲人:


“这是Woody的母亲Sara(也就是她婆婆),她讨厌我。她想让他娶一个会挤牛奶的姑娘。但我是城里姑娘。上帝在长相上没帮上Sara什么忙。长得像个爷们。某天照镜子的时候把自己吓死了……你该庆幸我把你从这里解救了出去。”


“这是Woody的兄弟,David,你就随他的名。他两岁死于猩红热……”


“这是Woody的妹妹Rose,19岁时死于车祸,我很喜欢她,但她是个荡妇……”


母亲的放飞自我和父亲的沉默形成了剧烈的反差。母亲口不择言说起死去的Woody的表兄曾经吃她豆腐,当时Woody就在一边一言不发,这会儿依然。


她甚至突然撩起了自己的裙子,向着生前同样觊觎她美貌的Keith White,因为她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给他看一看。她说:“要不是你整天谈论庄稼的话……”


▲《内布拉斯加》剧照

老太太并不比Woody更讨人喜欢,她像我们身边常见的矍铄的老年妇女一般,伶牙俐齿又自以为是,每天多管闲事又抽出时间来问天“这个家除了我就没有脑子正常的人了吗?”


她对丈夫所有的评价都发自肺腑又入木三分,譬如:“想发财年轻时候为什么不努力赚钱?”或是,“如果我有一百万,我就送他去养老院。”她对儿子也有怨言:“你们总是操心你的父亲,我呢?怎么不带我去看望我欧克莱尔的姐妹?”


Woody对太太几无评价,对她说的大部分话都没有反应,除了有天David喝多了指责父亲酗酒,父亲才说,“你要是娶了像你妈这样的,你也酗酒。”


如果不是老太太骂退了那些闻风前来借钱的亲戚,思路清晰地历数他们是如何占Woody便宜的往事,如果不是Woody摔倒后她在病房心疼地亲吻了他,说“他在余生里一定会跟我唠叨他是如何失去这一笔钱,这样下去我也活不长了”,我们很难想象这两个人为什么能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还能生出这么温柔又有出息的两个漂亮儿子。


她的霸道的确保护了糊涂又善良的丈夫。


▲《内布拉斯加》剧照

影片末尾,痛恨酒精的David开始主动给父亲买酒。他对自己曾经不理解的事,也渐渐流露出了一点带着包容的好奇。这种好奇的残忍之处,在于它映照了即使善良孝顺如David,对于父母亲所走过的人生,其实也是发自内心不感兴趣的。


他当然知道父母亲的爱,也知道父母亲的缺点,更知道父母亲整天吵吵闹闹令人头疼,但他对父母的人生,却保持着一种毫无恶意的不感兴趣,像我们一样。这可以看作是一种尊敬,但到底也是漠然。


David对自己的人生能细致到什么程度呢,前妻不肯跟他复婚,也不肯跟他上床,他觉得这是两件事,有两种不同的难过。但对父母,如果不是这场旅行,他压根意识不到许多事。意识到了也感到难以置信。


父亲是怎样娶了小镇上被青年们垂涎的女人已经不重要了,暴躁又自恋的母亲是怎样在情场上战胜了脾气温和又善解人意的报馆管理员也不重要了。信仰天主教的母亲是如此鄙视路德教徒却嫁给了异教的丈夫,他们的感情是多么扑朔迷离啊,但谁又真的说得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呢?


就像David也不会懂得父亲即使不愁吃喝,却希望听到虚伪的兄弟们说一句“我们都为你骄傲,父母在天堂也会为你骄傲!”的重要性。


“看到那些家伙脸上的表情了吗?”寡言的父亲问了两遍。他不是一直都无视身边的一切,他只是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这种表情。他渴望。包括他希望儿子们、太太也为他骄傲。


这太难了,他知道,还不如一个百万富翁获得小镇上的蠢货们的景仰来得更容易些。


▲《内布拉斯加》剧照

坂井丰贵有本书叫《合适》,很有趣。经济学上有个词叫做“市场失灵”,以前的人,在遇到难以抗拒的“真爱”时,也会“市场失灵”。现在这样的情况难一些,因为就连婚姻都开始变成了一个受“市场”规律左右的东西。


但对父母而言,“市场失灵”却是普遍的。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也没有办法把“妈妈”、“爸爸”这样的词给报废了,欢欢喜喜把他们送去养老院了也是一样。


在感情中,我们不能误以为“合适”就是“对我最有利”,这样“合适”的恋人、“合适”的父母就是对我最有利的恋人、最有利的父母。一旦“利”消除了,供给不上了,好像“爱”也就烟消云散了。


《内布拉斯加》中,“父亲”认知的无能恰恰映照了上帝视角“全知全能”的冷峻。而实际上,亲人“无能”令人心痛,不需要再被理性客观地对待了。


丧失驾照多年的Woody,为什么需要一辆卡车、一台压缩机,全家人都不能理解。这两样东西的花费压根不需要一百万,但它却是“无用”的,不需要被实现的。就连Woody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需要这两样东西,直至这两样东西被模糊地替换为“一百万奖金”,Woody开始有了希望。


David能想到“我们都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能这样半清醒地活多久的问题。让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几天,又有什么不妥?”已属不易,但当他知道了父亲的心意,又将一百万替换回卡车、压缩机时,父亲如灰烬般的尊严终于被点亮了。


我们也会有被“报废”的一天。身体或者爱,成为墓碑上不会镌刻的“无名”。死的默念,生的沉思,都是面向“失灵”的检阅。


如果有一天,父母真的对我们没有什么用了,和他们在不在,似乎总是两回事。套用一句已经被说滥的话,父母是我们与死亡之间的屏障。他们的“面试”通过与否,都很难让人真正高兴起来。


下山路上,记得捡好那些来时的“小树枝”。那是无用的父母留给我们最后的礼物。


当养老院也需要面试的时候



※  张怡微:青年作家。

性格不讨喜,人却挺好的。对时尚一窍不通,跟高跟鞋也装不了熟。对“鞋”第一次有了感动,是《岁月神偷》里说“鞋字半边難,亦有半边佳。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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