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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安庆·返乡 | 初二 人情债

(2017-01-29 21: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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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父亲说这里有个新房子,等你老了回来可以住。老了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我会什么样子?我的同龄人都会纷纷回来落叶归根吗?我无法想象。


泡脚时,一个矮胖的女人进来,看样子三十多岁,穿着嫩绿色羽绒服,手上拿着手电筒。父亲和母亲站起来对她微笑,女人也跟父母闲聊了一会儿,忽然她脸色一转:“你水泥的钱么会儿给?”父亲露出尴尬的笑容:“现在手头没得钱。”那女人靠在门上,板着脸:“你说今天给的就今天给,老变卦么行的!”父亲对母亲说:“有钱啵?有的话就给她。”

母亲靠在房门口说:“哪里来的钱?上午三千块钱给了做工的师傅咯。”几个人一时间僵持在那儿,我一看是讨债的,就起身说:“几多钱?我明天去银行取给你。”父亲说:“这是我细伢儿,他说明天给就明天给。你放心。”那女人说:“两吨水泥,一共九百六十块。”我回应道:“好,明天给。”女人点点头,走了。

女人走后,母亲埋怨父亲不该乱答应,以至于讨债的上门都不能打发,父亲说:“我哪里晓得今天把钱给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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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窗外大雾弥漫,是潮湿干净的真正雾气,而不是霾。父亲催我起床去老屋吃早饭,在我赖床之时,父亲给我念了一遍账单,各家亲戚的借款,这一家三千,那一家五千,总共借了多少钱;另盖房子涉及到的水泥、钢筋、门板、铁柜、电线、水管等等,欠债多少。

每一笔,父亲都跟我说是欠的谁的。我静静地听他念完。这每一笔都是日后要还上的,不只是金钱,还有人情。我在老家待上几天就走人了,跟这些账本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没有什么实际的交集,而对于父亲来说这些都是沉甸甸的生活本身,纵横交错的你来我往,稍有不到位,便会引发人际关系的交恶

从父亲生下来到现在,他一直跟着这些人一同生活在这个地方,他熟悉每一个人的过往,每一个家庭的兴衰,空间亘古不变,时间在这里一层一层折叠。昨天父亲说这屋子在邓垸一盖起来,全邓垸人一哄,羡慕得不得了。

我在心里还在笑他:这不是为了面子活受罪吗?债务压身,也要争一口气,在我看来真是没有必要的。现在我倒是明白了他,我自然是理解他的逻辑的,但是在感情上我这一次也是能体会到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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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离家十公里外的镇上取钱,雾气太大了,可见范围不足五米,眼镜上模糊一片,头发也在滴水。父亲说房子日后要装修的话,还得十来万。这么说,今年我也须得攒些钱寄给家里,而去年盖房和支援哥哥,已经欠了万把块钱。

我突然想我会不会在北京买房?想想都有些不切实际,几万一平米的房价我连首付都是难以承受的,那我当然只能租房住。那我会不会回来呢?回到这个我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田地、小城镇、熟人世界、方言,我所习惯的和所需求的,在这里都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那我也很难再回来。

父亲说这里有个新房子,你未来会有落脚点,等你老了回来可以住。老了是什么时候?三十年后?那时候我会什么样子,会有怎么样的生命轨迹?那时候这里还是这样年复一年没有什么变化吗?我的同龄人都会纷纷回来落叶归根吗?我无法想象。

同垸的同龄人,几乎都是孩子的爸妈了,他们都在十八九岁到二十岁之间结婚,几乎都生了几个孩子,几乎都要生儿子的,他们的面孔看起来比我衰老了很多。我跟他们的生活也如此不同,彼此的生活没有什么共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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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钱回来,父亲早早地在路口等着我。我跟父亲沿着田间小路往隔壁的付垸还钱。付垸的池塘也抽干了,塘边扔了不少小孩的尿不湿,路边有一块地里棉花杆还没有拔,枝上的棉花还在,白绒毛上滴着水珠,棉花脚下的小麦丛中长满了杂草。

我问父亲:“为么子这家人不把棉花捡了?”父亲瞧了瞧:“人家抛荒了。现在棉花又不值钱!”我又问:“那抛荒的人多啵?”父亲边走边回应:“一大堆人抛荒,种地太不值钱咯。”

“那我们家种了十几亩地一年有几多收入?”我问。父亲算了一下,“十七六亩地,九千斤棉花,一斤四块钱,毛收入三万六,刨去农药、化肥等成本,一亩地投资五百块,最后落了两万块的纯收入。”又说起着农药化肥现在是可以赊的,年底结算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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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大年三十是不能上门要债的。因而吃年饭时,可以吃得安稳。跟北方不同,我们不吃年夜饭,也没有包饺子的习俗。年饭都是在临近除夕的几天白天吃,请上亲朋好友来家,坐满一桌,有时小孩多,会单独准备一个小桌。

小时,吃年饭是非常热闹的。姨娘家四个孩子,大舅三舅家,母亲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年,随着孩子的长大,变成自己家吃自己家的,一个大桌子就几个人,颇为冷清。

即便如此,母亲还是照着往年的准备,共计十样菜:墨鱼焖肉、鸡炖香菇、板鸭炒酸菜、鱼炖豆腐、全家福(由火腿肠、鹌鹑蛋、山药、香菇炖成)、蒜苗炒肉、笋子炒肉、基围虾、红烧鳊鱼、蜜枣汤。

敬过祖宗,放过鞭炮,正式开吃。父亲独自坐在上位,以前这个位置都是坐的舅爷、姑爷,现在他们都很少来了。因为有糖尿病,父亲也不能喝酒。我拿着可乐敬了父亲一杯:“爷,辛苦一年咯。”父亲笑了笑。

新屋子我们兄弟两个都从来没有实际帮过忙的,父亲料理着所有的一切。年饭吃到收尾,父亲敬了大家一杯:“新年的一年,大家都万事如意。”众人举杯说:“好,万事如意!”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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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安庆:1984 年生,湖北武穴人。曾游荡于多个城市之间,从事过广告策划、内刊编辑、企业培训、木材加工、图书编辑、互联网等不同职业,现居北京。已出版书有《纸上王国》《柔软的距离》《山中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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