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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有你一定要走完的缘分。”缘分长长短短，最终三餐一宿花落谁家，太年轻的时候总是看不清楚。

如果说《甜蜜蜜》说的是“almost a love story”,是漂浮的不确凿的感情，《玻璃之城》中的爱情倒是很确凿，但爱的确凿却没办法掩饰命运的“不能选择”。

​我还在念高中的时候，看过张小娴写过一个故事，说一个丈夫车祸身亡，赶去收尸的太太十分难过，但最后发现男人是死在去看望情人的路上。这样的故事，写出来令人尴尬，但不知为什么，被张婉婷拍成电影《玻璃之城》，反倒是令人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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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几年我很喜欢黎明。所以说完《甜蜜蜜》，不能免俗会提到《玻璃之城》。念大学的时候，有两部电影最像初恋，一部是张艾嘉的《心动》，另一部就是张婉婷的《玻璃之城》。用许常德的话来说，它们拍的都是——“人生总有你一定要走完的缘分。”缘分长长短短，最终三餐一宿花落谁家，太年轻的时候总是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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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的伦敦除夕夜，港生和韵文在众人新年的欢呼声中，因车祸丧生。两人都已近中年，分别有自己的家庭、孩子。他们曾是一对校园情侣，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易，分开的理由也不那么特别，异地、误解、运气。总之，到中年以后，两人重筑爱巢，青春在鱼尾纹中悄然自缢，但感情似乎还在，又很坦然。他们的事吧，大家都知道。正因为大家都知道，反而不必过于躲藏。如果没有这场车祸，他们看似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关系。但仔细想来，好像也不尽然……

港生的儿子与韵文的女儿，在尴尬为父母的偷情收拾残局的过程中，一点一点了解了从来不曾懂得的父辈，在三十年前内心所遭遇过的澎湃与暗礁。如果说《甜蜜蜜》说的是“almost a love story”,是漂浮的不确凿的感情，《玻璃之城》中的爱情倒是很确凿，但爱的确凿却没办法掩饰命运的“不能选择”，从这个角度而言，香港导演实在很会对“爱情”这件事提问题，也很会通过“爱情”来表现人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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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拍的是1996年的新移民心境，《玻璃之城》则是1998年的爱情片，中间相隔着“97焦虑”。City of Glass的隐喻，是因为玻璃有镜面，它本身也很脆弱，如果城市的边界是玻璃，那它就是一个封闭的容器，会令人想到碎、光、凉、隔……总之非常悲剧化的一个意象。但在电影中，就连这种象征都是暂时的，夹杂着回忆的映照，很快就破碎了。

扮演港生和韵文后代的两位演员演的也很青涩。他们几乎是互相观看了一段父辈的感情史、生活史，这背后有时代的变迁，也有旧意志的松懈和瓦解。这种隔代的观看是煎熬的，所谓的“深受感动”恐怕也是导演柔软处理的部分。是这段婚外爱情的“不能选择”，造成了他们的出生，如果港生和韵文有选择，其实就没有他们了。他们的身世是站立在父辈们曾经模糊的“不能选择”之上的，他们的身世也是对父辈心意的否定。以至于父辈的心意只能try to remember，更确切说只能try。

重逢时港生对韵文说“希望你会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日，都是那么开心，我都是那么爱你”时，他是暗的，韵文是亮的，然后韵文走到了看不见的地方，港生的脸转为半明半暗。这一幕也很有意思。他们彼此照亮、彼此熄灭，他们只能拿出一半的自己，为往事接续上一点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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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镜头好像是陈奕迅站在黎明和舒淇单独见面的楼梯间，偷听着两人说话。楼梯间与伦敦桥都是很有趣的一种设置，是联结感很强的象征，如主人公分别给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字也都叫“康桥”，孩子同样是一种承衍、一种链接。桥是一个什么东西呢，桥注定联结两端，是一种准入。像人们跨入新年，看似顺理成章，却也要一秒一秒数过。

港生和韵文是97前的“情”。张婉婷用爱情来装载说不清的“世事”，去摄下年轻恋人眉头真切的乌云，其实就是尝试去理解人人都会遭遇的爱的难题：明知道早晚会分开，为什么还要在一起？明知道再撑一下也许还有未来，为什么就再拿不出一分一厘的意志力？

“只有十分钟了，赶不到了。”韵文在电影里说。
最后港生和韵文在这之间死了，没有去向任何一端，走完了他们一定要走完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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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怡微：青年作家。

性格不讨喜，人却挺好的。对时尚一窍不通，跟高跟鞋也装不了熟。对“鞋”第一次有了感动，是《岁月神偷》里说“鞋字半边難，亦有半边佳。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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