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淞

每年进入腊月，按照习俗村里的老古刹火神爷大社必须启动，也就是说必须为火神爷摆大供了。首先是以这种热闹的形式，迎接新年的到来，其次是盼望着来年有个好收成。

今年社里请来了火神爷像，又新添了社几套新家什，全村人为摆好今年的大供做点心，炸麻花，杀猪宰羊，打供兔，忙得不可开交前后跑。

老木匠李福顺在人群转了好大会儿，才发现社里新做的条盘、供头和几张桌子没上油漆。自己本身会这一样，神上事儿可不敢拖懒。于是就自告奋勇地对社头说:“别啥我也帮不了忙，这些家什白光光的多不中看，明个我就来给他油油。”

神上事儿说话得算数。当福顺吃罢晚饭正在收拾排笔和披刀时，门前却突然出现了全村威望最高的村支部书记。李福顺一看是支书大驾光临，不同一般，忙笑容可掬地让坐，倒茶，递烟。支书点着烟，吸了一口，才说道：“顺哥，我来也没别啥事，是想找你帮个忙”。

“弄啥？只要您老哥能帮上忙的，只管说。”

“你看年下快到了，我家做了几套家具，明个去给我油油？”

李福顺低头想了半天，说:“哎呀! 真不凑巧，我今个才在社里说，明个给社里油家什哩，这是神上事儿，说出的话，可不敢掉在地上。前年个，后村的毛旦不是说叫他出社哩，他不出，第二天他的窑就塌了，孩子不是给砸死了。”

支书满口答应:“就是，就是，神上事可不是闹着玩，我这也是小事。你忙吧，我这就走。”

“看这多不美，看这……”

“没啥，没啥。”

说着福顺就将支书送出门外。

第二天上午，福顺正在社里油供头，心里越想越不是味。他这是不是米面了火神爷，得罪了“财神爷”呢？两个月前，支书曾对他说，今年年关上级分给村里有救济款，他也属于困难户，到时候最少给他五十元，他今年攒下的钱都交给了社里，眼看年关就要到了，他这个年下可咋过去。前几天村里都有人拿着条子上乡里取钱了，说不定他的条子就在支书家放着哩，可人家叫他油两件家具，他都……自己会弄个啥，李福顺越想越懊悔，不由得右手紧握排笔狠狠地朝供头砸去:“去球，不油了。”

当他走到支书家时，支书家的家具早有人抹画了一半。支书从屋里出来忙打招呼：“你不是在社里油着哩吗？我这好赖油油算了。你忙去吧！”

真是无巧不成书，第三天福顺的孩子突然发起高烧来。福顺马上意识到，一定是前天骂了火神爷，心不诚。是火神爷在惩罚他。他一边吩咐妻子拉着孩子前去社里烧香、许愿，一边往支书家去要条子取救济款给孩子治病。

谁知当他找着支书后，支书却说:“不知道呀，啥时候回来的教济款？”李福顺怔怔地望着支书，一下子变成了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