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一件小事,让你觉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我时常想起那个雨夜、那个人。
那年我16岁,在离家几十里外的镇上读高中。交通不太发达的年代,穷乡僻壤的乡镇之间,由过路进城的班车贯连着。从我们镇到学校所处的镇,过路班车不多,每天上午进城一班,下午回来一班,我还必须得步行七八里土路到镇上去坐。其实我可以少走两三里路,穿过一片坟地和一条堤坝,到班车必经的中途路边等,但不是始发地,每次上学日拥挤不堪,只怕坐不上车误了上课。
每两周一次的大周假,我们必须回家带大米到学校换饭票,还得带上下周零花的几块钱。于是,拥挤不算啥,甚至坐到车顶上,这都不算啥,但是恰逢这个周末,雨哗哗地下,待我们放学挤上车,天已经朦朦的黑。初冬的雨夜,一路寒凉。
雨水滴滴答答敲打着紧闭的车窗,看不到车外,让人心里有些焦躁不安,我只想就近回家,于是交代司机大叔:“我到李岗路口下车”。待司机大喊一声“李岗到了”,车就嘎然停在了路边,刚跳下车,未等我反应过来,就毫不留情地快速离去,溅起的泥水让我感到冰冷冰冷的。
客车的灯光和响声瞬间消失不见,恐惧陡然袭来,四周黑茫茫,寂静无声,啥也看不清,大脑一片空白。我站在路边,想凭着记忆,确认回家的那条小路。“小姑娘,你的家在哪?”这才发现有个人和我一起下车,我机械地回答了村子的名字,他说“那还要路过坟场啊,我送你一段吧”,那一刻,我孤独无助、恐惧茫然的世界里只有他的存在,我没有拒绝的戒备和勇气。泥泞的小路上,我们并排走着,他说他是老师,就在刚才下车的公路那边的村子里住。温暖随和的闲聊让我不知觉走过坟地,竟然没有一点害怕。距离村子只有一条堤坝了,堤坝上的路稍微平坦一些,他说“我就站这看着,你走就是了,等你走到村头我再走”。这一路,我只顾懵懵懂懂地低头寻路,挥手道谢我才看到:他瘦瘦高高的,穿着淡蓝色的西装,雨夜的迷蒙、女孩子的羞涩,就那么怯怯的一瞥,我看不太清他的脸,但他的语气让我感觉他的笑容很阳光,很俊朗,大概三十来岁。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时常想起那个雨夜、那个人。总想,总想用一段文字,诉说我珍藏在心中这个温暖的故事。我没有像剧本里那样去寻找他,也许他从未记忆,也许他早已忘记,可是我心中刻画着一幅山水画:那个穿着淡蓝色西装,瘦瘦高高的阳光男子,举着雨伞站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