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选传》翻译

（江苏省沭阳高级中学  孙学军  译）

陈选字士贤，台【今浙江】之临海人。天顺庚辰试【参加科举考试】礼部，丘文庄得其文，曰：“古君子也。”置第一。及相见而貌不扬，文庄曰：“吾闻荀卿云，圣贤无相，将无【是不是，据朱庆之《“将无”考》】是乎？”授监察御史。罗一峰论夺情被谪，先生抗疏【向皇帝上书直言】直【伸雪】之。出按江西，藩臬【藩司和臬司。明清两代的布政使和按察使的并称】以素服【日常穿的便服】入见，先生曰：“非也。人臣觐君，服视其品秩，於御史何居【何故。居，助词】？”不事风裁【依法裁处】，而贪墨【贪官污吏】望风解绶。已督学南畿，一以德行为主。试卷列诸生姓名，不为弥封，曰：“吾且【如果】不自信，何以信於人邪？”每按部就止学宫，诸生分房诵读，入夜灯火萤然，先生以两烛前导，周行学舍，课其勤惰，士風为之一变。

陈选字士贤，台州临海人。天顺庚辰参加礼部会试，丘文庄看到他的文章，称赞说“这是古代的君子呀！”确定为第一名。等到见面时，见其貌不扬，丘文庄说：“我听荀子说过，圣贤之人是没有漂亮的外貌的，是不是这样呢？”授予监察御史官职。罗一峰评论夺情被贬谪，陈选先生向皇帝上书直言为他伸雪冤屈。出京巡按江西，藩司和臬司穿着日常便服进见，陈先生说：“这样是错误的。臣子觐见君王，所穿服装要按其品级，对御史何故如此呢？”不需要依法裁处，贪官污吏就主动辞去官职。后来，他到南畿提督学政，完全以考察德行为主。试卷上写着诸生的姓名，陈选不加以密封，说：“如果我不相信自己，又凭什么被别人相信呢？”每次出巡所辖地区时，他就留宿在学宫中，生员分房诵读功课，入夜灯火闪烁暗弱，先生让两支蜡烛在前面作引导，绕行学舍，督促诸生勤勉学习，不可懒惰，诸生的读书风气因此完全改变。

【夺情】中国古代礼俗，官员遭父母丧应弃官家居守制，称“丁忧”。服满再行补职。朝廷于大臣丧制款终，召出任职，或命其不必弃官去职，不着公服，素服治事，不预庆贺，祭祀、宴会等由佐贰代理，称“夺情”。

成化初，改中州提学。倖【通“幸”】阉汪直巡视郡国【泛称地方行政区域】，都御史以下咸匍匐趋拜，先生独长揖。直怒曰：“尔何官，敢尔？”先生曰：“提学。”愈怒曰：“提学宁大於都御史耶？”先生曰：“提学宗主【宗旨，主旨，名词用作动词】斯文，为士子表率，不可与都御史比。”直既慑其气岸，又诸生集门外，知不可犯，改容谢曰：“先生无公务相关，自后不必来。”先生徐步而出。

成化六年，改任提督学政。受宠阉臣汪直巡视地方行政，都御史以下官员都匍匐在地急往拜谒，陈选却只是长揖。汪直勃然大怒，说：“你是什么官职，竟敢如此无礼？”先生回答：“我是提学。”汪直越发生气，说：“提学难道大于都御史吗？”先生说：“提学以斯文为宗旨，是士子的表率，不能与都御史比。”汪直既害怕他的气概，又见到学生们群集在官署外面，知道先生是不可侵犯的，脸色一变，道歉道：“先生与公务不相干，从今以后就不必来了。”先生缓步走了出去。

归奔母丧。丧毕，除广东布政使。肇庆大水，先生上灾伤状，不待报【回复】，辄发粟赈之。市舶阉韦眷横甚，番禺知县高瑶发【检举】其赃钜万，都御史宋旻不敢诘【查办】。先生移文奖瑶，眷深憾【恨】之。眷乃诬先生党比属官，上怒，遣刑部员外郎李行会巡按御史徐同爱共鞫【j审问】。两人欲文致【谓舞文弄法；致人于罪】之，谓吏张褧【jing】者，先生所黜，必恨先生，使之为诬。褧曰：“死即死耳，不敢以私恨陷正人也。”爰书【古代记录囚犯供辞的文书】入，诏锦衣官逮问，士民数万人夹舟而哭。至南昌，疾作，卒於石亭寺，年五十八。友人张元祯殓以疏綌【xì粗葛布】，或咎其薄【薄葬】，元祯曰：“公平生清苦，殓以时服，公志也。”

先生回家为母亲奔丧。服丧完毕，被任命为广东布政使。肇庆发大水，先生上报受灾伤亡情况，不等回复，就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市舶阉韦眷非常蛮横，番禺知县高瑶检举韦眷大肆贪污受贿，都御史宋旻不敢查办。陈选发移文勉励（或：夸赞）高瑶，韦眷（因此）痛恨陈选。韦眷就诬陷陈选勾结下属官员（高瑶贪污），皇帝大怒，诏令派刑部员外郎李行会同巡按御史徐同爱一同审问。两人想舞文弄法，罗织先生罪名，认为官吏张褧，是被陈选黜退之人，以为他一定恨陈选，便让他诬陷陈选。张褧说：“死就死吧，不能因为个人恩怨陷害正直之人。”审讯笔录送到宫中，皇帝诏令锦衣官逮捕审问，士民数万人在船只两旁痛哭。到了南昌，疾病发作，在石亭寺去世，终年五十八岁。友人张元祯用粗葛布装殓了先生，有人责备他薄葬先生，张元祯说：“陈选先生一生清贫艰苦，用时下的服饰装殓他，是先生的心愿”。

张褧乃上言：“臣本小吏，以诖误【被别人牵连而受到处分或损害】触法，为选罢黜，实臣自取。眷妄意【臆测】臣必憾选，以厚贿啗【引诱】臣，令扶同【伙同】陷选。臣虽胥徒，安敢欺昧心术，颠倒是非？眷知臣不可利诱，嗾行等逮臣于理，弥日拷掠，身无完肤。臣甘罪吁天，终无异口。行等乃依傍眷语，以欺天听【帝王的听闻】。选刚不受辱，旬日而殂。君门万里，孰谅其冤【了解先生的冤情（据《柳毅传中》“谅其至冤”译为“了解我女儿的奇冤”推断翻译）】？”奏入不报，第【只是】以他事，罢眷镇守。

张褧便上书说：“我本是一个小小的官吏，因失误犯法，被陈选黜退，这实是臣自取。韦眷以为臣恨陈选，用丰厚的贿赂来收买臣，让我一同陷害陈选。但臣虽是一名胥役小吏，怎敢昧着良心，颠倒是非？韦眷知道臣不可利诱，便唆使李行等人将臣逮捕处理，整日拷打，体无完肤。臣甘愿受罪呼天喊地，终不改口。李行等人于是依据韦眷的话，欺骗圣听。陈选刚正，不堪忍受屈辱，愤懑了十多天而死。君门深似万里，谁能了解陈选先生的冤屈？”奏章呈上后，不见回报，只是以其他事情为借口，罢黜韦眷的镇守之职。

（选自《明儒学案·布政陈克菴先生选》，有删节）

（江苏省沭阳高级中学  孙学军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