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秋第四章
(2022-11-30 23:33:04)分类: 长篇孟三秋(瓶子) |
第四章:
如临深渊
浓浓的烟味。
孟三秋被浓烟呛得咳嗽起来。野草被烧得干枯,黑色的一丛丛,如尖刺一般立着,马儿奔过去,都痛苦地嘶鸣起来。
“驾!驾!”孟三秋不断地喊着,好让芳草跑得更快一些,一边左右引着缰绳,不至于让马直接踩入火堆中去。她不是不心疼芳草,太焦急了,太焦急了些。全身都被熏黑了,一直奔向了山顶,才四处畅望着寻找起来。
“吁——”孟三秋翻身下马。
前面一个姑娘骑在马上,面对着她。头微微垂着,浓烟之中,孟三秋看不清她的表情。
心跳得更厉害了,根本不能平复下来。孟三秋牵着马慢慢靠近她。她的眼神如死灰一般,身后紧靠着奄奄一息的老人。
如同五雷轰顶。
姑娘抬起头来看着她,陌生的表情像潮水一样突然击打过来。孟三秋全身颤抖不已,等待着,犹如等待行刑一般。
“我娘,”姑娘的嗓子已经破了,全身伤痕累累。突然笑了笑,嘴角抽搐了一下,“死了。”
烈火的浓烟肆意地吹着,几人的长发在空中胡乱甩动。孟三秋连牙齿都打起战来,眼泪就要迸发了。她跪了下去,野草刺得她浑身一震。双手捧住脸颊,颤抖着哭道:“对不起,如霜……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如霜牵了牵马绳,调转了方向:“驾!”从孟三秋旁边绕开离去。
孟三秋颤颤巍巍着换着方向,朝着如霜离去的方向喊着:“如霜!如霜!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啊!”
“你做得很好了!将我们保护的很好了!”一个声音呐喊道。
猛地惊坐起来,一个姑娘紧紧地抱住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梦醒了。
“你是谁?你是如霜吗?”孟三秋左手将紧抱着的姑娘推开,仔细看着她的脸。
不是。
失望与痛苦如河流一般慢慢流淌下来。孟三秋浑身颤抖着,满脸都是泪痕,慢慢地恢复平静。
这个梦做了多少次了?
姑娘拿着手帕擦着孟三秋脸上的泪水来,忧虑中有几分欣喜:“你醒了。”孟三秋慢慢回忆起来,这是中箭前坐在马车后面的姑娘。四处望了望,她正坐在一张靠墙的床榻上。陌生的屋子里,虽然有些简陋,但打扫地很干净。这是哪儿?
姑娘还在帮她擦着脸颊。孟三秋心中又愧疚起来,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自己来吧,谢谢你。”抬了抬右手,却没有任何知觉。右手臂上缠满了白布,垂在身边,一动不动。姑娘解释道:“爷爷给你的整个右手上过了麻沸散,所以没有什么感觉,不能动了。”孟三秋一愣:“麻沸散?”为何?孟三秋缓缓记起来,她受的不过是箭伤。
姑娘咬了咬嘴唇:“……爷爷说箭上涂了毒……否则,你也不至于中箭后昏了过去!”姑娘拿着手帕的手慢慢放下来,眼中泪光闪烁:“大侠,多谢你救了我们!”说着就要跪下去,孟三秋左手一把攥住了她,不叫她跪下去。使了劲儿,孟三秋又忍不住颤抖起来,笑了笑,说:“我不是什么大侠,叫我孟三秋吧。”
姑娘这才缓缓起身,又坐回床沿,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三秋姐姐。我姓石,还没有起名儿,爷爷管我叫玉奴。”孟三秋又是一愣,听着“姐姐”这个称呼,心中有几分惊奇。堂庭里没有什么比孟三秋小的姑娘,自然也没有人给她叫姐姐。孟三秋去袖子里掏着什么。
一只薄薄的令牌。“玉奴……这是“堂庭派”三个字。”孟三秋将令牌递与她看,“惩恶扬善、扶危济困是堂庭派的宗旨。我是堂庭的人,不过是,遵行了派内的宗旨。”顿了顿,郑重说道:“我更要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救了我,我可能中箭后就……”
“不会,三秋姐姐!”玉奴忙打断了她,轻轻笑了一笑,“爷爷行医好多年了,定能将你救治好,恢复如初的。”孟三秋感激地笑了,点点头,又问:“爷爷呢?他去哪儿了?”“爷爷采药去了,留我照看你。”玉奴说着,眼中又现出盈盈的光彩来,“爷爷要是知晓你醒了,会比我更要高兴的。要说的话太多了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说着,玉奴感觉头脑更混沌了。
孟三秋被逗笑了:“你慢慢讲吧。”玉奴便拉起孟三秋的左手来,指着告诉她:“这是厅堂,这是卧房……”孟三秋听得糊涂起来,打断了她:“稍等一会儿,你讲这些做什么?这是……”玉奴反应过来,才解释着说:“我忘了说啦,这是我和爷爷住的地方。”
孟三秋也缓缓记起来:“我们是在豫章郡么?”玉奴点点头:“是呀。爷爷前些日子说了,我们要搬去豫章郡住。这是早就布置好的屋子,稍稍收拾一下就可以住的。”孟三秋听着,有些难反应过来。玉奴又说道:“我们都住了有……”一只手在手掌上比划起来,“两天半了。你一直昏迷着。”
孟三秋一惊,自己竟昏迷了这么长时间!等不了孟三秋回答,玉奴又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你肯定饿昏了,我喊爷爷回来,我们就一块儿吃饭。饭菜早就做好了,在锅里煨着,等爷爷回来吃的。”说着玉奴站起来了,笑着说:“正好你醒了,我们就一块儿吃。”
孟三秋感到一股暖流涌进心中。玉奴两手都握住孟三秋的手来:“爷爷就在不远的地方,你稍稍等我一下可以吗?我一会儿就回来。”孟三秋点点头,还没回答呢,玉奴又急急补充:“爷爷说了,你醒了也不要乱动,要注意休息。你在屋里等着。”说着,紧紧握了握孟三秋的手,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孟三秋一人在卧房里笑了起来,心中十分感动:玉奴热心又善良,自己如何遇上了这般好的人呢?想着,便一边慢慢下床来。因为用不上右手,什么动作都十分笨拙。站起身来,长舒一口气,觉着头脑有些发昏,双腿也使不上劲儿,忍不住颤抖着。孟三秋记起来,大约是摔下马,把腿也伤了。
玉奴家的小屋不大,孟三秋摸索着墙慢慢走到屋门口去。
玉奴刚出过了门,木门还虚掩着。“吱呀——”一声,孟三秋将木门推开了。
门外一片葱茏。
夏日终于快要过去了,天也要转凉。孟三秋记起来,昏迷那日的炎热,好像又是许久以前的事。现在,只剩下一些燥热的余韵,微风缓缓地吹着,慢慢将这夏日吹尽。听不见蜩声了,只剩下络伟的鸣奏。“嘎吱——嘎吱——”地叫着,俨然成为夏末的新主。日子如何会这般过去呢?孟三秋说不出来,这是快,还是慢?只是日子过去了,事物也总在变化着,让人有些应接不暇。接下去又会如何变化?孟三秋生出许多感慨来。
“诶——三秋姐姐——”远处,玉奴在呼唤着她。
孟三秋笨手笨脚地踏出门,一偏头,望见玉奴在风中奔跑着,一手拉着石爷爷,一手在空中挥舞着。快要到傍晚了,一切都模糊起来,但傍晚的风把玉奴的衣裳吹得都鼓起来,石爷爷跟不上玉奴的步子,在玉奴身后有些拖拖沓沓地跑着,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孟三秋都看得清清楚楚。玉奴不时地转身去,好像在喊着爷爷,让他再跑快些。孟三秋也情不自禁地动了动手,都忘了右手不能动的事儿。便用左手向着他们挥舞起来。
“玉奴——石爷爷——”
孟三秋望着他们越来越近了,便也缓缓地向着他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