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与胡林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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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和胡林翼都对并肩指挥充满期待。他们认为,二人合军,集二人智力之所长,思虑能更周密。
曾国藩与胡林翼这对组合确实称得上珠联璧合。这两个人都以理学为信仰,价值理念高度一致,同时性格和作风上又有明显差异。曾国藩为人持重儒缓,胡林翼则大胆急进。曾国藩包容大度,但又有些书生气;胡林翼“聪敏豁达,事至应机立断……不以例文拘束”。原来构成二人初期交往障碍的性格反差,此时却成为难得的互补因素,有助于战略思考和决策的全面性。要收复安徽,首先要拿下安庆。要拿下安庆,首先要拿下由湖北进军安庆的要道太湖(安徽太湖)。曾、胡二人经过会商,迅速拟定了进攻路线。
但是,有合作就会有冲突。肯定会出现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关于任命谁为前敌统领,曾国潘和胡林翼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进攻太湖的军队,由多隆阿、鲍超、蒋凝学、唐训方四部组成,其中,鲍超、蒋凝学、唐训方都是湘系人马,只有多隆阿一个是旗人。多隆阿隶属满州正白旗,擅长指挥马队。咸丰六年,他被湖广总督官文调至湖北,归胡林翼统领,经胡林翼按湘军的营规改编,成为湘军中的一员。通过一系列的战斗,多隆阿逐渐与湘系鲍超齐名,有“多龙鲍虎”之誉。
曾国藩认为,四人当中,湘军出身的将领占三人,因此理所当然应当重用湘军将领,特别是以名望最高的鲍超为统帅。但是,胡林翼打算让多阿隆出任总指挥,一是多隆阿的智谋高于鲍超。虽然多隆阿为人“意忌情深,忮心尤盛”,但“其临阵料贼,明决如神,骁果冠伦,实有可凭”。相比之下,鲍超有勇无谋,没有当总指挥的素质。二则是多隆阿的旗人身份。胡林翼一贯重视“调和满汉”。咸丰皇帝之所以一再防范曾国潘,主要是因为心中那条绷得极紧的“满汉之防”的防线。胡林翼因此特别注意笼络、结交旗人,除了官文外,他与文庆、肃顺、僧格林沁等人的关系都处理得不错。在与曾国藩合军收复安庆的过程中,胡林翼也处处注意调和满汉。他重视多隆阿,正如曾国潘当初重用塔齐布,是为了向朝廷表示湘军并无满汉之分,以赢得朝廷的信任。
因此,胡林翼明确地说,多隆阿是“天子之使”,以满族将领的身份统领前敌乃是“名正言顺”。
这个意见一出,不但曾国藩不同意,其他湘军将领也纷纷反对。
这段时间,曾、胡二人频繁联系,“一日一书”,甚至一日两书或者更多。曾国藩连日写信给胡林翼,坚持反对意见。主要担心鲍超在多隆阿的指挥下能否用命。他认为“近年鲍超之战功比多更伟”,况且鲍超本来就“不服多之为人,深恐归其节制”。
然而,胡林翼仍然认为多隆阿是最优人选。他说,鲍超也是他久用之将,自己待他如兄弟,让他委屈一些,也无活可说。
董丛林评价说:
多隆阿当时领兵较多,颇有实力,若激其不满而借故退离战线,对战事的影响将是全局性的。而出自胡林翼麾下的嫡系湘将鲍超,即使产生不满,也较容易说服和掌控。胡林翼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如因此而鲍请退,则留其兵与多”。总之,胡林翼力主条件更适合的多隆阿任前敌统领,事实证明他最后如此拍板决断,诚有必要。
此时军情非常紧张,胡林翼结营山阿,风雪漫天,“独居深念,恒用隐忧,以谓事权不一,兵家所忌”,熟计之下,不待曾国藩同意,“一夕,忽蹶起”,径自拍板,以所统诸军悉隶多隆阿调遣。
此举令“诸军大惊”,“曾公得咨文,忧疑终日”。但事已至此,曾国藩没有过分固执己见,看到胡林翼对此已有“确见”,从“勿必、勿固”的原则出发,表示他初到安徽“情形较生”,于前面之说“不敢固执”。
这样,多隆阿正式统领前敌各军。从事后的发展来看,胡氏此举对应对事权不一,多头涣散的安徽战局至关重要。事情定下来之后,其他各将也就各从其分,听从指挥。特别是鲍超在胡林翼的劝说下也能积极用命。咸丰九年十月,湘军对太湖发起进攻。多隆阿在战争中能“统筹大局”,“会商诸军”,“谋勇兼优”,指挥合理,取得了太湖、潜山大胜,击毙太平军两万多人。“皖事大定,楚边始得稍息,文正亦甚服焉。”
曾、胡二人另一次较大的争执是关于围攻安庆期间是否救缓武汉。
打通了湖北通往安徽的道路后,湘军顺利进军,不久便将安庆团团围住。陈玉成多次救缓,都无法突破多隆阿的防线。咸丰十一年春天,太平军为了解安庆之围,再一次发动西征,威胁武汉。胡林翼身为湖北巡抚,手足无措,急得吐血,以至于有“笨人下棋,死不顾家”之叹,多次要求曾国藩派鲍超或多阿隆救缓武汉 。
曾国藩看出这是陈玉成的调虎离山之计,判断此举不过是为解安庆之围,因此不为所动。他说“去年之弃浙江而解金陵之围,乃贼中得意之笔,今年抄写前文无疑也”,“吾但求力破安庆一关,此外皆不遽与之争得失”。
曾国藩说,太平军并不是真的要命下武汉。即使拿下武汉,对整个战局的影响也并不是特别大。“无论武汉之或保或否,总以狗逆回扑安庆时,官军之能守不能守以定乾坤之能转不能转。”他咬定青山不放松,坚持留住多隆阿和鲍超,继续围困安庆。他恐曾国荃壕墙不守,将胡林翼希望调去援鄂的鲍超霆营留在宿松以备救援,实际上是将鲍超当成了他的战役总预备队。
战略上有一条基本原则,就是致人而不致于人,也就是要迫使对方按照自己的战略安排行动,迫使对方跟着自己的步调走。从这个角度看,曾国藩做法是对的。但是曾国藩做出这个决策,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因为,陈玉成的太平军在湖北势如破竹,取得了很多胜利,让身为湖北巡抚的胡林翼日夜不能安枕。如果武昌真的失守,不但胡林翼要面临重责,曾国藩也会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幸好陈玉成最后没能拿下武汉,免去了一场虚惊。事后胡林翼对曾国藩的决定表示充分理解,没有丝毫怨言。正
正如这次争执所反映出的,在联合指挥方面,曾、胡二人虽然有不同意见,但是彼此都能坦诚相待,不恃客气,顾全大局。“两人间都不乏争议,甚至有时还很激烈,但这不仅没有妨碍彼此关系,反而加深了相互间的理解,在争议之中使得各自意见的正误优劣更加明晰,利于择善而从,统一认识和步调。”
在越来越深入的合作中,两个人的友谊也日渐加深。胡林翼对曾国藩尊重有加,对别人说:“吾于当世贤者,可谓倾心以事矣。而人终乐从曾公,其至诚出于天性,感人深故也。”而曾国藩则评价胡氏“忧国之诚,进德(官德)之猛,好贤之笃,驭将之厚,察吏之严,理财之精,无善不备,无日不新,同时辈流,固无其匹,即求之古人,亦不可多得?”
两人更相互砥砺,达到了孔子所谓“友直,友谅”的层次。曾国藩曾写信给胡林翼说:“此后侍(自称)与老前辈(指胡林翼)当谨守准绳,互相规劝,不可互相奖饰,互相包荒。”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人约定,从此以后要以圣贤的准则相互给对方挑毛病,而不能相互戴高帽,相互包容过错。
【遽】:仓促。
【意忌情深,忮心尤盛】:意忌,疑忌,猜忌;忮心,嫉恨之心。
【“友直,友谅,友多闻”】:与正直的人交朋友,与诚实的人交朋友,与见多识广的人交朋友。
【“吾于当世贤者,可谓倾心以事矣。而人终乐从曾公,其至诚出于天性,感人深故也。”】:我想尽办法拉拢人才,倾心以事,但人们还是认为曾国藩有吸引力,因为他的至诚出于天性,所以感人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