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开学的第一节课,我迟到了。
当我气喘吁吁地赶到教室的时候,老师讲课已经开始。因为是师生的第一次见面,几位科任老师都到场了。讲台上,一位年轻的老师正在读报纸。他个头不高,微胖,两个眼睛很大,普通话带着一股浓郁的泊头西部口音。当我喊“报告”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冲着前排的一个空位努努嘴,示意我坐下,然后,继续读他的报纸。
这位年轻的教师,就是穆国旺老师。那年,他刚刚毕业,到岗不久。第一节课是整个初一学生一起上的,课后分成了两个班:中八(初中八班)与中九(初中九班)。刘堪文老师任中九班主任,穆老师任中八班主任。
最初,穆老师教中八班的语文。因为我语文成绩不错,引起了穆老师的关注,并有意培养我对文学的兴趣。他不但经常给我开小灶,还给与我很多别人得不到的优惠。关于这件事情,我在《文学梦》一文里有一段简短的描述,不再赘言,将那段文字抄在下面:
“最初教语文的是穆国旺老师。他将自己的读书笔记借给我摘抄,我对高尔基的《海燕》、颜真卿的《劝学诗》的了解,都是来自这本笔记;同时,他还经常借给我书读,印象最深的就当时再版的《绿竹村风云》与《边疆晓歌》。他借给我一本《人民文学》,其中有关于麦贤德的一幅国画,还有一篇关于大寨的报告文学。经过五十年岁月的挽留,这本杂志现在还躺在我的书房里,虽然封面与封底都没了,但我仍然舍不得丢掉。我在网上重新买了一本品相完好的,两本并列在书架上,算是我对当年岁月的一种怀恋。”
不但在学习方面给予我照顾,在生活方面我们交流也很多,比如经常谈谈家庭的情况以及各种生活细节;而且,不仅仅是他问我答,我也经常问道他的各种情况,甚至他把自己新婚不久的妻子照片也给我看。
后来,穆老师改教数学,因为我对数学不感兴趣,听课就不认真,穆老师经常对我提出批评,我也不太在意,该玩还是玩,该闹还是闹,惹他生气不少。尽管如此,他对我仍然宠爱有加。临近毕业的时候,他推荐我入团,亲自帮我改写入团申请书,填写各种表格。当毕业即将离校的那天,他将我与李堪域等人叫到办公室,正式通知我们:我们的入团被批准了。
初中毕业后,因为我没有升入高中学习,穆老师一直感到很遗憾。有一次去公社参加群众大会,遇到穆老师,他还一直鼓励我不要放弃写作。1979年,我在县海河指挥部工作,参加滏东排河的扩挖工程。穆老师已经调回老家冯庄工作,有时候他到指挥部来找我玩,我还帮助他打印过政治复习资料。事后,他非请我到他家去做客,我也很想看看老师的家到底怎样,真的就去了,还花了一元多钱买了一袋糖。那天,我在老师家喝酒不少,迷迷糊糊地骑车回到指挥部,一觉睡到天黑。
我到教育局工作之后,穆老师来局开会,有时候就会遇见。有好几次遇到,只是寒暄几句,也没有诚心尽意地留老师吃一顿饭,心里一直感到愧疚。1985年,为了庆祝第一个教师节,我主办了一张《九月》小报,在副刊上我写了一篇《三次的道歉》,写的就是对老师的这种歉疚之情。题目来自于台湾作家三毛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对你三次道歉,这个人就是你的了(大意)。
可惜,留存的这张报纸丢失了,那篇文章也找不到了。
2022,9,10,教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