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建学
于《三联生活周刊》看到一篇有趣的文字,标题是《被互联网“消灭”的那些事》。文中罗列了22种已逐渐消失的事物和现象。比如长相真实的照片、一家人围坐看电视、读报栏和问路等,其中的“手写信”,让人感慨。
原文:
“旧时提笔思量,字句斟酌的情怀随着键盘的敲击远去了,快速的信息传递不假思索,书信握在手里的温度也难以寻回。”
不写信,已逾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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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用毛笔写信,竖排,因为书写和投递的不便,须言简意赅,多为文言或半文言;传递亲情之外,体现的是文化。只有文化人,才会斟词酌句的写信,鸿雁传书。
唐代诗人张籍的《秋思》曰: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28个字,把写信人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很有画面感。
少年时在天水老家,写信和收到信,都是稀罕的事情。外地没有沾亲带故之人,亲友都在十几里之内的不同山村,用不着写信,况且信封和邮票等都来之不易。
头一回写信,在李家沟小学的语文课上。写好了,带回家给父母看。父亲说字难看的,母亲说写得好。
元龙中学的六年,每天走进校门,过厅东侧的窗户里,就是门房兼收发室。看到摆放在窗台上的信件,颇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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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收到来信,是《儿童文学》的退稿函。当时一位叫汤锐的编辑,写信退回了我通过邮电所递去的几首小诗,很亲切的指出了写作问题,鼓励我努力“提炼”语言。
后来多次投稿,偶尔邮购元龙甚至天水县都买不到的书刊;再走过收发室的时候,就多了一份期盼。
1988年离开故乡出来上学,每周都要给家人写信;问候父母,说说自己的学习生活情况,指点弟妹读书上进,有时候顺便要钱。父亲每信必回,定期能收到汇款单。那时候信不少,中学同学之间通信,甚至给心仪的人偷偷写情书;也投稿,偶尔收到退稿信;收到样报样刊的信封,装满了盼望的得意。
毕业后到庆阳老县城工作,每半月给父母写一封信,逢年过节常汇款,麦收时多汇一点,信中要父母请麦客来帮忙,不要太累。“龙口夺食”季的大忙和不顾命的劳累,是父母习以为常的生活。我以家书和汇款的方式,想减轻他们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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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村里收到的信件都是先送到文书家里,再捎话叫家人去取。母亲每回拿到我的信特别是汇款单,走路的脚步都会轻快许多。九十年代中期村里装上了大喇叭,每有信件,文书就会在喇叭上喊收件人的名字。我的来信,特别是汇款的消息,就是大家羡慕的话题,也是母亲的骄傲。
结婚以后,年前常鼓动小媳妇给老家汇款,再佐以我的家书。母亲从文书家里出来,嘴里念着汇款单留言栏里的字,满心欢喜。
新世纪初,我家在村里最早装上了电话。方便联系了,不怎么写信了。至于汇款,也少了。偶尔打卡,给母亲的钱,她舍不得花;等我遇到难事,或见到我女儿,时常返回来。
母亲多次在我面前念叨,叙说早年收到家信和汇款单的欢喜。不管村里的文书谁来当,从他们家走回我家的距离都不过一里地。母亲一路走,一路都是儿子给她的欢喜。
手机普及后,打电话,发短信,就把写信的事淡忘了。最后一次写信,是2011年7月,给刚办完高中入学手续的女儿。我在电脑上“写”好,整整齐齐打出来,当面交给她。信上除了语重心长,核心就四个字:“自控,勤奋。”鼓励女儿奋起直追,不能虚度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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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投稿,早已习惯了石沉大海。别说退稿信,一些编辑部连样报样刊都不好好递送了。
微信成为人与人交流沟通的主要平台以后,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电话都懒得打了,谁还写信啊?
不写信还罢,有些人连微信都不认真回了。通过手机,让人能迅速感到对方的冷漠,还有网络交流的无所谓。
我是一个老旧的人,收到微信必回复。包括朋友圈里的评论,总想以尽可能恰当的短语说清楚。看到侄子侄女不怎么在意“有信必复”这样的小事,不知说什么好。回复一两句话,甚至一个表情,响应的是对方的关爱,那怕他“刷存在”。经营的细节,却是自己的生存空间。粗心大意或习惯性的无视回复,如同收到书信束之高阁。老把别人不当回事,时间长了,谁还会把你当回事啊?凡事必有回应,应该是一种好习惯。
怀念写信的日子,怀念那些朴素的情感。怀念“书信握在手里的温度”,怀念一去不复返的年华。
2022年5月7日晨于西安•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