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师傅和我及其它》(3)

我师傅家里，只有她和她母亲两口人，她母亲那时已七十多岁，师傅往上海一走，老人显然需要照顾，于是有事没事我常常地到她家里边去。

谁知师傅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这倒使我跟师傅的母亲熟悉了起来。有一次闲聊，我从老人家嘴里知道了这样两宗事——

第一宗事是老人家脱口而出说：“你心地好，不然我闺女也不会真心把你当徒弟待。”我感到很是惶恐，连忙说：“不是哩，不是哩！”

老人家“嘿嘿”笑着说：“是哩！是哩！”又经她解释，我才知道有一天我到商场买东西，售货货员多找了一些钱给我，我给退了回去，并开着玩笑说：“我昨天才开过工资，有钱，有钱！”不意这件事恰被我师傅碰上，回去后就把我讲的话学给了她母亲听，在学的时候师傅还“哈哈哈”地大声笑着，以至笑弯了腰。

师傅对她母亲还顺便讲了一件事，说是有一次下大雪，有一位和她母亲年令相仿的人，不慎滑倒了，谁知站起来后已不会走路，当时我恰好在场，就快步走上前去，毫不犹豫背起老人家就把老人送回了家里去。师傅把这件事情也看到了。这些情形其实早就被我忘记了。

第二宗事情是，师傅二十九岁了，还没有成家。什么原因呢？那是前几年师傅已经准备结婚，喜贴都发出去了，可准备去领结婚证那天，男方悔了婚。之后不久，又与别个女人结了婚，这使师傅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从此发誓不再嫁人。

作为她是师傅，我是徒弟，又对我这个徒弟挺好，我总该竭尽全力帮帮她才是。特别是她的老母亲，就有如熟透了的瓜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地，撇下她寂寂然一个孤女，该怎么生活下去呀？！

时间一久，我更对师傅有些担忧。那是她从上海回来之后，我就大着胆子给她介绍过两次男朋友，第一次还好，虽然没有同意，但她没有发脾气。第二次，我还没有讲几句话，她就绷着脸对我说：“你如果在今后还跟我提这号事，咱俩就算不认识了，你也不要再来见我。”吓得我把话说了半截，再不敢张口。

但我的师傅并不封建，她对你真正了解之后，特别是对你真正信任之后，作为一个女性，内心里有什么话她倒都会对你说，你的有些事情她也敢拿出主见。

有一段，我爱人和我闹别扭，我气得差点闹离婚。

我有位女同学，从初中到高中都同桌，感情不错。我在部队期间，我俩互相一直通信，并且明确了恋爱关系。可是我家里在农村，她家里在城市，我父母总认为我如果真找一个城市姑娘，他们将来将无依无靠，闹死闹活不肯让我们两个成事。后来我找了我现在的爱人，一个腼腆不爱说话但倒也丰姿绰约的姑娘，过得久了也有了感情，到了无人的时候，倒也很会卿卿我我，有时还很有点小女人样子。

可是我那位女同学与我有一个共同爱好，酷爱文学。所以，我从部队复员之后，我们在文字交流上依然没有间断。正像很多人讲的，不能做夫妻总允许做朋友吧，只要知道什么是禁地有所检点，不忘自己身为人夫并担当着家庭责任，就算做得到家了。

谁知我妻子对此就是不放过，一见我回到家，准闹得向我哭半夜，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我真有些悲呼哀哉，情绪自然也带到了厂里来。

师傅见我情状不好，便盘问，我无法躲过，只好将实情和盘托出，但有些怕羞坏了师傅。

师傅却笑了，而且笑得很能让人由不住倾倒。大家知道，我师傅虽然是少有的漂亮，但却被称作冷美人，从来不苟言笑的。这次我却有幸见到了师傅动人而美丽的笑。

她笑后说：“其实你该懂呵，爱情，人人都想专属占有，你爱人之所以这样子，那是她爱你爱得至专至深，你呀，还真笨，一点儿都不懂得什么叫女人。下星期天回家时，你就对俺弟妹说，我想通了，你这样跟我闹，是因为太爱我，你惩罚我吧，怎么惩罚我都愿意。就这么几句话，你只要一说，我保你过关，也保管弟妹破涕为笑。”

我爱人也还真是，回家时我给她讲了我师傅教我讲的那么几句话，倒真比祖传秘方还灵验，她搂着我足足亲了半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