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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心居||郭璧尘|第二十八章·评读《陆犯焉识》(六)

(2019-12-29 16:3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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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作者专栏

分类: 水心读书

 

水心居||郭璧尘|第二十八章·评读《陆犯焉识》(六)

 一个个幽魂似的念头在空中互不相扰,渐渐落向别人的口袋或箱子,钻过扎着死扣的口端或锁头,纠缠在半块馒头或一个土豆或一根羊腿骨或一片褪了毛烤脆了的羊皮上。念头渐渐向老几的布口袋云集,估摸那口袋里的东西能换多少炒青稞粒儿,或者换几片羊皮脆片,或者多少口烟。十多份念头总是和那一瓶进口牙疼粉缠得难舍难分,因为牙疼是此地人们都要过的大刑。对于死缓犯来说,较之未来那一颗毙命的子弹,牙疼是不时重复的零剐。这种零剐几乎在大荒草漠上实行了平等:管教干部们以及他们的老婆们也会不时受到它的非人折磨。搬进草窑洞号子才一年多,干打垒土墙上处处浅坑,都是人们在牙疼时脑袋抵出来的。此刻十个脑袋里放出的念头都围在牙疼粉的褐色玻璃瓶周围,膜拜一般打量着瓶子上磨损的洋文。那些洋文告诉你这灵丹妙药的配方,用途,用法。其实老几只给几个人用过他的牙疼粉,但七大队两千多犯人都听说了它的灵验,传说就是沾在指尖上那一点点乳白粉末往某个犯牙疼的管教干部牙花子上一按,就止住了他的驴打滚。

 

“较之未来那一颗毙命的子弹,牙疼是不时重复的零剐。这种零刮几乎在大荒草漠上实行了平等:管教干部们以及他们的老婆们也会不时受到它的非人折磨。”

 西北高原艰苦的环境,就此牙疼的病,“零剐”,这是非常残忍的一种酷刑,牙疼与酷刑不是危言耸听,在牙疼的劳改犯来说,不如那一颗子弹舒服。

这种描述典型体现了这里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磨难,而且精神的极度匮乏,还有不被人知的林林总总。

此段可谓精彩之极,在要表达那“牙疼”前,做了出乎意料的铺垫:“幽灵的念头”向“口袋”“箱子”“死扣”“馒头”“羊骨”“羊皮上”……

一“向”,一“钻”,一“纠缠”刻画细微,用词有力度,且生动无比。妙不可言,最后“云集”——牙疼药。看到此类的描述,怎不让人拍案叫绝。就这“云集”一词,既形象,又别致,且入木三分,剔骨三分,无与伦比的酣畅。

脑袋抵出来的”“膜拜”,可见这病是多么地重要。“就止住了他的驴打滚”。

严歌苓是个好作家,只要写,就把一个事情写到极致,那牙疼不仅仅比枪毙还难受,说到此还不行,牙疼时“搬进草窑洞号子才一年多,干打垒土墙上处处浅坑,都是人们在牙疼时脑袋抵出来的。”如此的描述你不得不称赞,不得不佩服,这样的作品让人爱不释手,是一种享受,一种春风般的沐浴。

 

布袋子里还有些东西,念头们转了无数次也不知道它们的价值:一个框在微型玳瑁相框里的全家福,一对纯金袖扣,一个蓝宝石领带夹,后两样东西是陆焉识风流人生的最后遗迹。此外还有一个长红锈的四方小铁盒,里面盛着熬炼过加了点盐和干辣椒的羊油。羊油是一支派克金笔换来的。一个月前的礼拜天,大墙里的操场上照例举行两周一次的犯人集市,梁葫芦帮老几用金笔换了这一盒羊油。冬天脂肪比粮食更能镇住饥饿。老几总是把布口袋的绳子系在手指上,谁要行窃首先要越过他连心的十指。

 

全家福”“纯金袖扣”“蓝宝石领带夹”“风流人生的最后遗迹”

前面的说辞重点要引到“此外”的话题上,这里在饥饿,很严重的饥饿,活下去是这里犯人的首要。生命挣扎的痕迹在严歌苓的笔下栩栩如生,丝丝入扣。

这还不算完,接着严歌苓如此写,如果说前面是“虚”写,现在“实”写了——

 

门帘动了一下,跟着冰冷的风进来一个影子。影子在门帘内的瘟臭空气里静着,静了五秒钟。陆焉识是不必去费劲辨认梁葫芦的,连他的影子都熟识。两年的相处,小凶犯和他的生物化学已经融和起来。小凶犯的凶残在陆焉识这里起了奇妙的化学变化,他能在他的凶残里辨认出懦弱、依人、甚至对父爱的隐秘渴望。梁葫芦的黑影子凑上来时,几乎带有种骨肉的亲昵。犯人是不许串门的,尤其在熄灯后,但梁葫芦例外。仗着他的葫芦头两年后注定要给一颗子弹开瓢,小凶犯便有了特权似的,什么都自行例外,想做什么做什么,谁也没法杀他两次。大墙岗楼里的解放军不看梁葫芦的份上,而是看他注定挨枪子的份上,和他拍肩打背,跟他互换亲热脏话,吃他偷来的炒青稞粒,容忍他的轻微犯规。小凶犯的犯规中包括他时不时到老几被窝里挤一夜。

 

调侃地写,是严歌苓的又一大特点,首先是陆焉识的智商,“不必费劲”“他能在他的凶残里辨认出懦弱、依人、甚至对父爱的隐秘渴望。”凶残的葫芦在人性中流露出的善良,不要忽视“对父爱”,那就是说梁葫芦对老几是信赖的,也在袒护着老几,但不乏他的坏的多种性格组成的梁葫芦。

 

梁葫芦顺着老几瘦长的四肢形成的拱形躺下去,强行进入老几瘦骨嶙峋的拥抱。被窝里顿时增添了一份体温和体臭。

老几,出事了。”梁葫芦带早期牙病气味的话进入了老几耳朵。这个地方的水土很可疑,让十六岁的少年也开始得牙病。

老几的呼吸轻了,表示他在聆听。葫芦把带牙病气味的事件告诉了他。三中队的177号今天逃跑,迷路迷进了三十多公里外的核基地,被抓住马上咬出老几来,说他的逃跑路线是老几给策划的。

老几听到这里一抖。梁葫芦立刻驳回老几的申辩。

“别赖——你告诉他核基地附近有拉粮的卡车。……177就是想扒车。腿子压得稀巴烂。”

老几心想,那是一年前在中队长家给他孩子补课的时候,中队长说的。中队长已经升官了,调进了西宁。

177腿子要是不压烂,那坯子可就跑成了。”

过了三四分钟,梁葫芦把嘴唇直接搁在老几耳朵眼上,热气马上濡湿了老几这几年丰厚起来的耳毛。

你跑不跑?”

老几赶紧摇头。他要跑也不会告诉梁葫芦。他只操心去场部礼堂,看银幕上的女儿,其他的都不是事情,都轮不到他操心。

不跑他们会给你加刑。“ 

老几现在是“无期”,他觉得这是最讨厌的一种刑期,加或减都比它好。 

老几,你要跑带上我。”

 

这一段“实写”有动作,有声音,有心理,是一个综合起来交织成的画面。

老几瘦长”“拱形”的躯体,呵呵“强行”“瘦骨嶙峋的拥抱。”“被窝”“增添”“体温、体臭”,美妙绝伦的描写。

然后是梁葫芦告诉老几发生的事,并且开始要挟老几,并且动员老几跑。至此梁葫芦的形象进一步更为真切地走到了我们的面前。耀眼而有光芒。这里说的耀眼是指人物描写的到位,光芒也是如此。

 

梁葫芦这句话让老几心里热一下。葫芦还是个孩子。孩子的本性就是寻找温情,然后投身进去。没有温情就找代用品,找貌似温情的东西。老几的沉默和文弱给他当成了温情代用品,一厢情愿地投身进来。他们一老一小绝不平等地交往了两年。男孩不知道,他在老几心目中跟其他人类渣滓没任何区别。假如明天就把他梁葫芦拉出去执行枪毙,老几都不会神伤多久。小凶犯公开描述过砍刀剁进人肉的闷响,还有刀刃碰到骨头的震撼,那酥麻顺着掌心往脑子里去,往脏腑里去,越是酥麻越是止不住砍刀,一直剁到寡妇母亲和她偷的汉子都零碎了。仅仅因为寡妇母亲给了姘头一个白面馍馍,而那个白面馍馍原来可以被掰成五瓣儿,分给葫芦和三个弟弟妹妹。

 

这一段是老几的心理描写,细微,而且绝对体现了老几的“思想境界”和“认知高度”,无疑他对梁葫芦的认识是客观的,也是透彻的,当然老几也是正直的,拉出去枪毙,老几都不会伤神这人渣。同时正式说出了梁葫芦犯了什么事。

公开描述”“闷响”,“刀刃碰到骨头的震撼”,“顺着”“往脑子里去,往脏腑里去,越是酥麻越是止不住砍刀,一直剁到寡妇母亲和她偷的汉子都零碎了。

梁葫芦的残暴已经昭然若揭,梁葫芦的形象已经立体。

接着——

 

“听见没?你要敢单独跑,不叫上我,老子……”

 

恶狠狠的梁葫芦!老几被梁葫芦纠缠是福,是祸呢?严歌苓会怎样处理老几与梁葫芦的关系呢?不必担心,严歌苓是一个高级设计师,她的设计一定会精彩的出人意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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