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的路，你走好·跳下去，一了百了（二）

    小时候，有人跟我说天堂，天堂里都住着有白色翅膀的小天使，她们可爱又善良。从我知道有个叫天堂的地方之后，我便对西游记去西天取经的那条路，没有了憧憬与幻想。我想去天堂，我想去和长着洁白翅膀的小天使作伴，但我知道，前提必须得死，只有死掉，才能决定是飞去天堂还是堕入地狱。

    我抬头看天，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我知道，它们都躲起来，我知道，它们无法眼睁睁看我离开。

   “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被我捏在手里的小布狗正扯着嗓门问我。

我忙把深陷进它身体里的手指放松，我在想，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如果按照大家认为，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就如一张白纸，随着成长与衰老，在洁白的纸张上，涂鸦着五彩缤纷的形形色色，如果真按照这个说法，那么，属于我自己的这张纸，在还未来得及成熟继而走向衰老的路上，这张纸，就已布满污迹斑斑，这张纸水浸不烂，杂色不褪，日复一日地沐浴，我都在咬牙切齿洗着这张纸，拼命洗，拼命洗，可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小布狗，我来到这个世界没一会，你就开始陪着我了吧？我记得，爸爸说过，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买玩偶，为了他最亲的宝贝女儿。”

我看着小布狗，小布狗看着我，朦胧的发白的光度之下，我认为，小布狗也在看着我，于是，我接着说：“爸爸没多久就离开我了，对不对！？那年，我还未满两周岁！爸爸给我写的话，就藏在你肚子里，对不对！？爸爸藏的好隐蔽，你也守口如瓶，那个女人，一直不知道这个只有我们三个才知道的秘密。”

我看着小布狗继续说：“爸爸以为，他曾经最爱的这个女人，他的妻子，我的亲生母亲，她，会善待我的，可是，小布狗，你都看到了，她有善待过我吗！？”

又一个恍惚，我感应到手中的小布狗，好想用它毛绒绒的身子蹭蹭我伤痕累累的身心，想用它的舌头来安抚我瑟缩的皮毛。

我说：“在人之最初的记忆混沌，谁也不敢统一是在哪一年的哪个时间点，就突然清醒过来，开始一点一滴往记忆之库里储存片段，那个愚蠢的女人，她那个时候，以为我是没有记忆的！”

那天，天空好蓝好蓝，蓝到除了一个脸盆大的太阳悬挂在正当空，其余，毫无杂质，天空这个身子剔剔透透。在原野四下无人的一棵百年甜茶树下，我看到了两个也是剔剔透透的身体，身体在翻滚着，身体在挪动着，光束从枝叶的缝隙里穿过，直射在身体上，显得那么白晃晃的刺目，就像已经被人捅了一刀又被滚水褪毛的猪，也是白得刺目。

那天，夜黑如墨，陡然一点星星之火蔓延成燎原之势，火龙冲天，张牙舞爪，眼看就要殃及整个片区的木房。我惊恐踉跄，我跌跌撞撞着寻找她，漫天的火光照在我惨白如雪的脸上，一条走廊，我打开一间又一间的房门，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大房间，门是虚掩着的，隔着可以让我幼小身体探身进去的门缝，入目之处，是两条虚晃在半空的腿，摇摇欲坠的办公椅子都要被摇摆到散架了吧，发出渗人的吱呀吱呀声，背对着我的，还是像一头老黄牛在喷着粗重的鼻息，还是像被烫了毛的死猪白得刺目，还有那石磨般的律动，谁能告诉我，那是一种怎样的原始生态。

我说：“小布狗，这些影像就像昨天才播放过，又像似远古的碎片段，你，不是一直陪在我旁边，一起眼睁睁地看着么！？”

你若想这个世界彻底干净，那就永远闭上自己的眼睛，那所有的丑陋，就将永远不会再伤害到你。我知道我病入膏肓，死是唯一的出路。我知道天地万物能与我神魂交流，与我对话，是我的精神在分裂，不断的分裂，所有的分裂都引导我走向最后的那条路。

来吧！跳下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