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生暮死《蜉蝣客》——陈青云中短篇札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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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武侠春秋 |
陈青云是《武侠春秋》杂志的台柱之一,七十年代以后,有大量的作品在该杂志发表,包括了很多并未出版单行本的中篇作品,《蜉蝣客》也是其中之一,刊载于第310期。
快掌金刚(绰号挺俗气)冯立,返家途中听传家中妻子佟玉珍与师弟花间客(也是很有象征性)花逢春有染,愤然回家恰好看到两人亲密一幕,于是一路追杀,一掌震死佟玉珍,但因为夜间隐疾复发(夜晚会失去行动能力),花逢春逃之夭夭。白天恢复功力后,返家却发现家已被毁,又先后碰上前来寻他的岳丈家人和“金铃夫人”(金铃夫人乃是他岳丈佟雨青前妻),他被“金铃夫人”一掌震伤,带回家中,看到了病重不起的“佟玉珍”(实则不是)。金铃夫人以为他重伤断气,将他丢到郊外,花逢春却悄悄将他救活(这个细节预示着花有某种预谋)。冯立再次易容,悄悄返家,却发现岳丈家人在清理废墟,抬出妻子腐烂的尸体,他大感蹊跷,再次以马隐为名,去金铃夫人住处,要求为其女医治,结果发现之前完全是误会,重伤的此女为柳金环而非他的妻子,她是在途中,被不知名人所伤,但是有人报名是冯立所为。
冯立从金铃夫人处出来,路遇了朱水仙(佟雨青续弦的妻子),两伙发生冲突(一个当时看起来比较生硬巧合的道路冲突,但是读完全文却隐约可以猜出,是花逢春的幕后安排),恰逢又是将近晚上,冯立失去功力,无奈逃亡之间,为一个自称“梦中人”的所救。他深知冯的底细,称他为“蜉蝣客”(点题),并且冯的底细全部清楚,他知道冯的功力是为他师傅神农老人药物所禁止,知道冯所练的神功夜晚会失去能力。梦中人胁迫冯代他取回一庙中一个破鼎。声称之所以要找上冯立,在于取鼎的方式十分独特:天齐庙门有一老和尚守卫,但不会对不懂武功的人出手,因此冯需要在晚上进入(他晚上没有武功),然后白天恢复武功之后,趁老和尚进庙时间,取回破鼎。(这一设定复杂奇特,专为冯立量身定做,当时看来不免觉得生硬,但看完全篇,却发现这个套正是花逢春针对冯下的,完全适合,具有迷惑性)
行文到这里,不过薄薄25页,几万字的内容,陈青云一口气设置下了诸多不可解的谜团,实在让人有些既期待,又担心失望。花逢春作为一个关键人物,引发了整个事件,并在第一次冯立重伤待死的时候悄悄加以援手,肯定对他有所使用,老读者基本能从字里行间的迹象,已经可以大致猜测,花即是“梦中人”(后文读完果然如此),至于随便改换身份,其中当然有陈青云常用的两大法宝穿插期间,易容,蒙面。那么读到这里,基本整个故事的大构架也可以窥视一二了(毕竟篇幅不长),主要核心,应该就主要是花逢春(反派)和冯立(主角)之间的正邪冲突。
冯立依约(虽然不太情愿)入庙盗炉。最终关头,老和尚发现了冯立的意图,但还是让他带出了香炉(这里要盗窃的东西,前文写破鼎,后文写香炉其实是一样东西,但是这里为什么老和尚让他带出香炉,同样是一个悬疑的设置和伏笔),冯立在交回香炉的同时,又遇上了找来寻仇的“金铃夫人”(金铃夫人的出场几乎是完全受到梦中人(或者作者)的主观调动),梦中人在帮助冯引开了金铃夫人取到了香炉之后,却发现香炉缺少了他需要的塞在耳孔内的东西(此处还是伏笔,看后文可知是被老和尚取走了),于是向冯追讨,就在梦中人以生命要挟之时,金铃夫人已经悄悄返回,并听到了事情始末,才相信了冯的无辜。她惊走了梦中人,并将冯带到一间破屋,在门外为他护法。冯在屋内意外的又再见了老和尚(这个老和尚的出场实在有点蹊跷,与金铃夫人有关?无关?),老和尚告知自己身份就是冯的师叔,神农老人的师弟,并且告知冯,封闭夜晚的功力是神农老人对下一代掌门考验与培养,冯已经通过。于是他代师兄传授了冯“蜉蝣奇术”秘笈,并解开了他禁制。
这一段情节中,有恰到处的解密,也有继续为后文进行的铺垫,总体来说与前后文均有呼应,非常细密。而老和尚的身份揭晓,使得读者更能确定“梦中人”的身份以及他前前后后行为的意图所在,可以看出一切皆系门户内的争端引起。而金铃夫人一角则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任何场景的接续都有她的影子存在,唯一比较大的问题是,她的现身相比其他角色的目的性来说,显得比较随意。
半夜里,冯遭到了一次来自柳金环的刺杀(这一次刺杀的来由,以及此女的身份(佟还是柳?)至全文终结没有交代,读者或可自己猜测),但金铃夫人仿佛全不知情,第二天即悄然离去。冯欲追上她们讲清情况,却半路发现了柳金环的尸体,而于此同时,金铃夫人也赶到现场(她依然是随时受人调拨),于是金铃夫人一击放倒了冯立,就在此时梦中人现身,提出要先从冯身上取走属于他的东西。就在搜身之际却被假装失去行动能力的冯立击中,同时柳金环也“复活”,两人逃入林中随即踪迹不见。(此一柳金环是谁?中篇都无交代。注意她是主动逃入林中的。)回家找不到女儿,金铃夫人只得通过丐帮放话,寻找梦中人对话。赶到约会之处,却发现前后现身了两个“梦中人”,此时知道,原来之前那个“梦中人”一直是别人假扮。之后时“柳金环”(真身是佟玉珍)再次现身,揭开所有秘密:假扮梦中人的是花逢春,花逢春借着冯立夜晚不能人道又常年不在家,迷奸诱拐了佟。冯回家之后,两人出逃,路遇与佟非常相似的柳金环,于是冯误伤了柳,花趁机嫁祸,然后一直以梦中人的身份控制冯为他拿取秘笈,并谋夺掌门。而在废墟清理中的那具尸体,是花找来的另一个女人。在讲清一切之后,佟就在冯立的陪伴下自尽。(这一段解密,除了个别疑点,几乎解决了之前的所有问题,可以看到,陈青云在这篇短文写作之前,非常完整的通盘考虑。但还没有解释清楚的一点是,实发那么多天,发生那么多事故,期间佟玉珍在何处?为什么要就在此时出来解密?——当然有一个解释:作者的安排)
作者在文中,特别花了一定的文字,来叙述佟要求冯一起回到“家"的位置,并死在那里,自然是为了体现佟对所犯错误的悔恨以及对家与爱的留恋。然而这一段却写得并不感人,主要是缘于作者本身笔力不足,另外更重要的是作者塑造的冯立(其实也是作者本身的观念投射)并不原谅这种”出轨“行为(这个很好理解也很正常)。陈青云如此评价:她该死么?是的,她亏了妇道,也毁了别人。她不该死么?是的,她已回头,佛家不拒屠夫,她只是个意志不坚的女人。
行文至此,应该说大部分的疑团都已经基本解决,那么按照传统套路,自然要恶人受罚,花好月圆。
柳金环还在花逢春手中(花如何俘获的柳也是暗场处理),于是一众人在真梦中人的告知下,找到了花逢春。花逢春则用柳金环作为要挟,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朱水仙(她与金铃夫人是前妻和现任的关系)再次到场,提出要带走花逢春。正在此时,真梦中人再次现身,揭开了最后的秘密:他自己曾是朱水仙玩弄过的前任,花逢春是朱水仙的私生子,而佟玉珍则是领养来的。最后是一场大混战,最终人质获救,凶顽伏诛,并且几日后,柳金环与冯立也将成双成对,这是一个大圆满的结局。
故事最后,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悬念,但是陈青云却偏偏另辟蹊径,在这里揭开了最后一个谜团:花逢春和朱水仙的关系(梦中人的前任设定有点信手拈来了)。这个揭秘是很多读者所意向不到的,但是非常好的呼应到了前文朱水仙意外的出现和冯立发生的冲突,也就是因为这一场冲突,才让花逢春有机会完全控制到冯立,推动他前去盗窃香炉。这个伏笔是全篇当中,最高明的一处,着实可圈可点。当然,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问题,就是佟玉珍身份的问题,如果花佟是兄妹,那么不可能发生那样的关系,所以佟就被安排成抱养来的。但是新问题是,抱养来的孩子,那么巧合和没有基因关系的“姐姐”长相如此相似么?(如果像之前同父异母那么还容易理解)我估计可能写到收尾的时候,陈青云的思路略有混乱了,都没有注意这一些小小的漏洞了。
整个中篇安排情节起伏得当,线索细密,悬疑设置和解密都有很多亮点,属于中上之作。缺点当然也很明显,陈青云本身笔力不够,角色性格模糊,很多情节详略安排几乎平均,导致整个阅读过程如饮白水一般平平淡淡,只有小小的意外但并无阅读武侠作品中紧张刺激乃至感动感悟这样一些应有,更高级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