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女儿
(2025-12-08 16:31:54)一个人最大的对手,是自己。
这个对手不为破坏你而生。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为了让你更舒服,但仅仅表现在生理意义上。如果一个人要追求超脱动物属性之上的精神属性,自己就成了对手,战胜对手的方式有很多种,具体到这个情景中,我认为尽力去感知它,克服情绪的奴役,弄清楚它的表达,才可能真的看清它并找到解决路径。
这段时间因为爸爸生病的原因,我自己连带我的小家庭都陷入一种连轴转的时间恐慌。在可预测的能陪伴爸爸不多的时间里,这种时间碾过心脏的痛感逼的人喘不过气,越想抓住越能看到它轻飘飘远离。
每个周末,我这个小家庭的4口儿人都回老家陪伴我的爸爸,造成我们工作学习生活所在地的绝大多数事情都在停滞,这会产生压力,幸好在承受范围之内。难为的是两个孩子,每个周末的旅途和频繁变动的环境造成心理的摇摆和生理的倦怠,每次到老家后都迟迟进入不了学习状态。但每个人都承担着社会角色,都有相应的权利和义务,对于这种因变动产生的不适,惟有积极进行自我心理调适,没有抛弃责任的选项,相信女儿和儿子会在变动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节奏。
今天周一。两天前,也就是上个周六,女儿回到老家后用了一个下午就完成了6科书面作业,只有道法有一个背诵没有完成。期间她的屁股基本没有离开过餐椅,这在以前很罕见,完成作业后她如约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我在老家时都是尽力坐在爸爸妈妈身边,全心全意陪伴聊天,顾不上女儿看手机时眼睛是否离得太近和儿子写作业时为什么一直拖沓。21时左右,爸爸妈妈休息后,我们4口儿出去转了一圈,按儿子数学老师的要求让他担任“采购小管家”去超市买了5种以上的东西并做好记录。回到家后已过22时,困倦袭来,我和衣睡在爸爸妈妈床尾旁的地铺上。时睡时醒间,我看到爸爸起身一次次去卫生间,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听到妈妈翻身时伴随喘息,问她想不想喝水。有一次我躺下时瞥向手机,显示00:51。看向对面小宝3人睡的房间,房门下一道光亮刺眼。我起身过去打开门,小宝和儿子已睡着,女儿正坐在床沿上看手机。我对她说:“太晚了,睡吧。”她说好,然后把手机交给了我。
周日早晨,我按照姐姐在家照顾爸爸妈妈的习惯,5:30起床做饭,6:15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收拾妥当后将近7时,和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闲聊。8时刚过,女儿起床了,我很惊讶,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果然,她拿起了手机。我提醒她背诵作业还完成,她说:“放心,我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我陪坐在爸爸妈妈身边,一直拉着妈妈的手。女儿坐我旁边的沙发,手机不愿离开眼睛半尺之外。我间断的提醒她离眼睛远一些,也提醒过一次背诵作业还没完成,她都是满口答应,眼睛几乎不曾离开手机。10:30,我们要回家了,开始收拾东西。女儿拿上她的书包后坐在门口继续看手机,我的焦虑脱口而出:“孩子,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你自己说会完成背诵任务,现在咱们要出发了,也就是说一个上午,你啥都没干,就是傻乎乎的做手机的奴隶。”
空气凝结了,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沉默里,小宝带着两个孩子下楼,我和爸爸妈妈告着别,并说周三下午再回来。还没等我出门,女儿和儿子又上楼进了门,我不知道他俩有什么事,没有说话。他们分别和爷爷奶奶告别后又下了楼,我知道这是小宝对他们的提醒,我心里对小宝充满感激。
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里空气依旧浓稠。我一手把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又像什么也没看,烦燥、愤怒、心慌、失望、憋屈、恐惧、无奈一起袭来,我坐着,又像在飘着;我知道汽车在高速行驶,又好像身处团团迷雾包围下的虚空;一种不真实又怪异的感觉扼住了我,我在,又不在;我是,又不是;我逃,又逃不得;我挣扎,想挣脱捆住我内外身体的绳子,又看不到绳子在哪里。
我告诉自己,我要醒过来,认真的看路,认真的开车,认真的看我体内膨胀的情绪。它已挡住了我的眼,糊住了我的心,我身在其中,已不识它的真面目。我坐直身体,用两只手把稳方向盘。坐在副驾上的女儿斜靠椅背睡着,后视镜中小宝也仰头睡了,儿子却直着头看着我。“儿子,你没睡吗?”我问。“我刚才睡了,你连续按喇叭的声音把我叫醒了。爸爸,你别急,慢慢开。”儿子说。我这才想起有一辆行驶在超车道上的龟速车惹得我连按了几声喇叭。“儿子,对不起,爸爸不急了哈。你睡吧。”我说。“如果是自己醒的,还能再睡。如果不是自己醒的,就睡不着了。我不睡了,我陪着你。”儿子说着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我伸过手拉住了他。
车还在飞驰,我眼前的景物已开始清晰。
回到家,我对女儿说:“宝宝,你下午不是要出去玩吗?现在把你的手机拿过来,我把电话卡换给你,我马上还得出去把车放在老院。”女儿清脆的应着,拿过电话。
放好车回到家,女儿已经出去了。
下午5时左右,正在阳台上剥花生的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女儿回来了。等她换好衣服,我问她能陪爸爸剥会儿花生吗?她说好。我俩面对面坐着,剥着花生。我说:爸爸能和你聊几句吗?她说:好。
我:宝宝,爸爸想给你说说今天我都想了些什么,实话实说,不遮不掩,好吗?
女儿:好的。
我:宝宝,今天上午你一直在看手机,不听劝,不完成背诵作业,爸爸很生气。
女儿:我知道。
我:起初爸爸和别的家长一样,非常生你的气。心里想着要断你的零花钱,不再给你买你喜欢的零食,不再给你买衣服,不再关心你出去玩与否,不再每天笑着接送你,要冷落你,要让你害怕,要让你知道自己错了,要让你屈服。
女儿低着头。
我:从老家回来的路上爸爸开始看自己的心,看我到底在生什么气,到底想要什么结果。我到底是生你的气还是生你一直看手机而不节制这件事情的气,我确定我是在生事情的气,对象不是你。我是想要一个因为被逼迫而害怕不得不服从我的孩子还是一个离开我之后可以好好生活的孩子,我确定我想一个离开我之后可以好好生活的孩子。
女儿抬起头看向我。
我:你是我和妈妈的孩子,在你能独立生活之前,我们还要共处一段时间,我希望咱俩可以商量出一个办法,可以让爸爸妈妈对你的学习不焦虑,也让你可以轻松面对爸爸妈妈。
女儿:好的,爸爸。
我:关于学习,你已经是8年级的学生了,爸爸不能再以小学生的标准事事提醒你,事事督促你。以后我不再主动询问你的学习,而是当你有问题需要解决时,你自己决定是否需要我帮助。虽然我不再主动询问你,但你知道,我随时随地愿意给你提供任何力所能及的帮助,不管是不是学习方面的,好吗?
女儿:好的,爸爸。
我:你每个周末作业完成后,还需要爸爸帮你看一下完成情况吗?
女儿:需要。
我:你每个周末完成后会拿到手机,你怎么能控制一下时长,不让爸爸焦虑呢?
女儿:爸爸,其实我用手机一部分时间是聊天,一小部分时间是看视频,还有一部分时间是听音乐,不是一直在看。有时候是听了好长时间音乐,刚拿起手机,碰巧被你看到。
我:好的,爸爸知道了。那每个周末除了作业,你能试着做一个小复习计划吗?
女儿:我试试。
我:爸爸知道你明白很多道理,比如学习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大的自主权,学习是为了自己将来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等等,爸爸不再说了。但爸爸觉得你不容易静下来,也就是心里想的不能付诸行动。以后周末时,你可以根据你的小复习计划,把手机交给我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试着专心去复习,就算心里静不下来,至少你做到了可以主动离开手机,可以吗?
女儿:好的。
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是每天都需要做的,你能答应就答应,不能答应就拒绝,好吗?
女儿:你说说看,爸爸。
我:以后每天早上起床后都整理一下被子,叠起来可以,铺平也可以,总之要有整理这个动作,可以吗?
女儿:那我得看看每天早上起来的时间早晚,还有是不是需要洗头.......
我打断女儿的话:宝宝,这时候你只需要回答爸爸“可以”或是“不可以”就行,克服各种困难是你自己的事情。
女儿:好吧,我试试。
我:好的,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快乐的相处。
女儿:好的,爸爸。我不想剥花生了,指头疼,我想回房间叠小星星,将来作为送给朋友的礼物。
我:嗯,你去吧,宝宝,爸爸爱你。
女儿离开阳台回自己房间去叠星星了。
我见过她叠这种小星星,一张张不同颜色的长条纸可以叠出一个个颜色各异的指甲盖大小的星星,她还要将叠好的星星分颜色一层一层的放在一个个玻璃瓶里。她已经叠好几天了,但装在瓶子里仅占其中一个玻璃瓶的三分之一还不到。我知道叠这个星星很耗费时间,但我没问过她要送给谁,也没对她这个如此耗时送礼物的行为提出过置疑。我想,这是她成长的一部分,让她自己去体验吧。
作为一个爸爸,只有放下权威,管束住自己的情绪,去平视自己的孩子,才能听到他们心里的话,才能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所虑所惧,才能真正成为他们心里的安全港。
我庆幸,在这次冲突里,我开始学会看向自己的内心,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开始学着在尊重的基础上和孩子有商有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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