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肉情】

第二十一章：父亲的心（1）

     又一个春天来了。

     春天象征着希望和生命。但是这些美丽的词语对于家文而言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他的病越来越重了。

     3月初的一天上午，市医院的走廊里，林薇薇急匆匆地走着。

     陈建民在后面快步追赶，他着急地说：“你干什么去，你回来。”

     林薇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一边坚定地大声说：“我去找家明和家伟，我一定要让他们救家文。”

     陈建民快步追上来，他一把抓住林薇薇的胳膊，低声地有些凶恶地吼：“你回来，不许你去。”

     林薇薇不解地看着陈建民，不悦地说：“你怎么了。家文病得这么重，不做移植手术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陈建民的眼神暗淡无光，他痛苦地说：“那也不许去找他们，我不想再打扰他们了。”他看着林薇薇，凶巴巴地说：“你要是敢再去找他们，我就和你拼命。”

     林薇薇害怕了，她不敢去找家伟、家明了，她小声地嘟囔着：“这是发什么神经啊。”

     下午，陈建民和家业在医院里陪家文。

     家文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关心地问陈建民：“大哥、二哥还是不肯原谅你吗。”

     陈建民看着病重的家文，心里难受极了，他温和地说：“你别管这些了，好好养病吧。”

     家文苦笑着：“我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他不舍地看着陈建民：“你年纪那么大了，以后谁照顾你呢。”

     家文转过头去看着家业，恳求地说：“二哥，以后你帮我好好照顾我爸，行吗。”

     家业心里十分难受，他说：“家文，二哥会治好你的病的，你放心吧。”

     陈建民突然流泪了，他抓着家文的手，声音凄苦地说：“别说了，家文，别说了。你好好养着吧。”

     家文昏昏沉沉地睡去后，陈建民把家业叫到走廊上，说：“我和林薇薇在医院里照顾家文，没有时间。你抽时间给家文买套新衣服。免得……”他的声音很痛苦：“免得到时候忙乱。”

     家业心里难受极了，他痛苦地说：“你别泄气，我们现在还有希望的。”他看着陈建民，小心地说：“要不还是再去找找他们俩吧。说不定……”

     “不行。”陈建民断然拒绝。他声音悲苦地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俩和你二婶（玉华）了。我永远也补偿不了他们啊。我不能再让他们痛苦了。”他悲伤地说：“我永远都不会再去找他们了。如果忘了我能让他们俩快乐的话，就让他们忘了我吧。”

     下午三点多了，家明的办公室里，家明在和一个年轻的医生说工作。

     家业走进来了。

     年轻医生招呼道：“陈医生。”

     家业笑着点点头，然后说：“小刘，你先出去，我和张主任说说话。”

     家明愣了愣，他不知道家业要和他说什么，但他还是说：“小刘，你去吧。哦，麻烦你下班之前把今天住进来的那三个患者的病历给我拿过来。”

     小刘走出去了。在家业的示意下，他特意为他们关上了门。

     家明看着家业，用眼神询问家业要说什么。

     家业叹口气：“家文的病情恶化了。今天他爸特意让我抽时间去给他买套新衣服。”

     家明心里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家文会病得这么严重。虽然他不会救家文，但是他也不希望看到家文走向死亡。这时他已经隐隐明白了家业要和他说什么。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他不动声色地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家业看着家明，恳求道：“家明，你救救家文好不好。我求你了。”

     家明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有说话。

     家业继续哀声恳求：“你和家伟救救家文吧。他快死了，他真的快死了啊。”

     家明不能不说话了，他淡淡地说：“你不是不掺和这事儿吗。”

     家业愣了愣，说：“我是不想掺和这事儿的。可我没想到骨髓库里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现在只有你们俩能救家文啊。”

     家明突然嘲讽地说：“是你二叔让你来的吧。他自己不敢来，所以就让你来了。他这样做，让我更加瞧不起他。”

     “不，不是。不是我二叔让我来的。”家业立即反驳。他叹口气：“他不想再来找你们了。林薇薇要来找你们，他不让，他说她要是再敢来找你们，他就和她拼命。他说他对不起你们，他不想再给你们增添痛苦了。”

     家明愣了。陈建民的这个态度是他意想不到的。他突然有一丝感动。但是他马上又想起了在柳树沟陈建民一边狠狠地打母亲一边怒吼：“你没有明天了，我今天就打死你，我打死你。”他又想起那天在玉华家陈建民说过的话：“有几次，如果不是你们俩及时进来了，你妈可能就真的没命了。”他的心凉了。他没有说话。

     家业看着家明，诚恳地说：“我知道二叔对不起二婶、对不起你们。可是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就让这些都过去吧，好不好。你宽恕他吧，好不好。”他停了停：“我二叔现在是很忏悔的。”

     “忏悔？”这两个字刺激了家明，他有些激动地说：“忏悔有什么用，啊。他的忏悔能弥补得了我妈心里的伤口吗，能弥补得了我妈的一生吗。”他突然大声吼：“这些年，我妈过得有多苦，有几个人知道啊。”

     家业见怎样也说服不了家明，着急了，他口不择言：“就算他十恶不赦，你也不应该这么恨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爹，这是你抹不掉的事实。他做得是不地道，可是你做得也够绝的。你把姓都改了，这还不够吗，这对他可是最大的折磨啊。”

     家明愤怒了，他霍地站起来，怒道：“关键时刻，你还是向着你二叔，向着你们陈家人。”他痛苦地说：“在你们陈家人眼里，我妈又算得了什么呢。”

     家业不敢说话了，他很后悔自己刚才的冒失。他胆怯地看着家明。半晌，他小心地解释：“家明，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二婶很苦。”

     家明烦躁地挥挥手：“算了，别说了。”他看着家业，声音略微平和了一些：“如果是你妈受了这么多的屈辱、吃了这么多的苦，你会怎么想呢。”

     家业一下子愣住了。

     这时小刘走进来，将几份病历放在家明的办公桌上，说：“张主任，这是你要的病历。”

     家明脸上露出了笑容：“哦，好，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