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簠|一生只写隶书的怪人(5)

分类: 文艺撷英 |
郑簠因在隶书上的实践以及搜访摹拓的活动,被誉为清代碑学运动的先驱,从其流传的作品中体现其在取法汉碑之后的风格与成就以及对清代隶书中兴的极大贡献。其隶书为当时的隶书在取法上以及创作上提供了新的途径,也给了后来学习隶书者提供了新的发展思维与空间,并影响了一批书家。
在当时,郑簠的隶书获得了知名文士的集体追捧,他们投赠郑簠的“八分书歌”今天能读到的还有17首之多。王弘撰推其为“近代第一手”,阎若璩则尊他为书坛“圣人”,与顾炎武、黄宗羲等大儒并而列之。无论是集中歌咏一位书法家的隶书,还是将一位在世隶书家尊奉为“圣人”,在书法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郑簠
隶书七律条幅
郑簠对康熙至乾隆朝的隶书家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通过文献钩稽与传世作品风格比照,我们发现承袭其面貌的书法家有数十人之多,这构成了以郑簠为核心的隶书流派,而这一流派向为清代书法史研究者所忽视。
郑簠隶书在清前期影响至大。在当时人的评价中,无论是北方的郭宗昌、王铎、傅山,还是南方的程邃、顾苓、陈恭尹,其隶书成就及影响皆不能望其项背。郑簠的友人主要分布于南京、扬州、徽州、山东、浙江、福建等地,师法其隶书者也主要集中于这些区域。
郑簠的及门弟子并不多,文献所载只有四位,分别为:张在辛、万经、吴瞻澳、金磐北。
张在辛字卯君,一字兔公,号柏庭,又号予舆,山东安丘人。他是篆刻家张贞的长子。周亮工为官山东时与张贞交情甚契,或许是在周氏的介绍下,数次南下访友的张贞在南京与郑簠相见。他拜谒郑簠时,郑已70高龄,二人应该相处了一段时间,所以张氏自称“在门墙日久”。
在这段时间里,他不仅与郑簠谈碑论书,还观摩郑氏写字,听他讲授运笔要领及学习书法的经历,并在他的指导下执笔作字,纠谬去失。张氏所著《隶法琐言》是我们今天了解郑簠艺术观点及其风格形成的极为重要的资料。郑簠的书法后来得以在山东地区产生很大影响,与张在辛不无关系,颇传郑簠衣钵的高凤翰、朱文震等人都是张在辛友人。
张在辛
题玉树交辉图
万经字授一,号九沙,浙江鄞县人。万斯大之子,清代著名学者。康熙癸未进士,曾出督贵州学政。万经善隶书,据全祖望《九沙万公神道碑铭》云:“公又叩性理之学于应征士嗣寅,求汉隶原委于郑君谷口,参考通鉴地理笺释于阎徵士百诗,其博且精也。”由此可知万经曾从郑簠学汉隶,但二人直接交往的资料今日已不可得见。万经留下大量的对联、立轴与题画引首作品,风格不出郑簠藩篱。钱林称万经隶书“得郑谷口之妙”。
万经 隶书
世训八宝
歙县吴苑,字楞香,又字鳞潭,号北黟山人,安徽歙县人。康熙二十年进士,官至国子监祭酒。他曾经说,蔡邕以来的两千年间,隶书之法失传,直到郑簠出,始得汉隶真原。吴苑记载郑簠嗜痂成癖,曾剔碑嵩华,穷搜残碣于岣嵝、峄山之巅。在他的几案上,罗列着成百上千的金石拓片,除此之外,蜼彝古器、汉代铜玉印也很多,对于这些金石文字,郑簠详加考订,故积学通神,书能去俗。他希望长子吴瞻澳能忘笔忘手,以意相师。吴瞻澳在一首和父韵的诗中写道:
“……子真谷口亦曾到,粗学隶书心茫然。髯公教我考金石,入手《孔宙》与《曹全》。泼墨欲颤成屋漏,俗人戏笑有真传。……终成唐隶法古法,取法乎上得中焉。《桐柏观记》《剑阁铭》,既弃不岚抉其源。吾师谷口溯先代,秦隶真古汉隶圆。策掠啄磔亦人力,孰谓用笔归诸天。”
可知郑簠教他写隶书,以《孔宙碑》与《曹全碑》为范本,他因行笔不够肯定,而有抖颤之病,但不懂行的人却认为他得了“屋漏痕”的真传。他颇恨自己虽取法汉碑却只能写出唐隶的样式,于古法有亏,因此决心循流探源,像自己的老师那样,达到“秦隶真古汉隶圆”的境界。郑簠高倡汉法,从他教授学生的取径亦可见一斑。
广东诗人屈大均盛赞郑氏隶书当时无人可及。在他的诗中,曾提到一位郑氏弟子金磐北。金磐北,芜湖人,与郑簠老友汤燕生比邻而居。在屈大均眼中,汤燕生是位高逸之人,亦是有成就的书家,所谓“鸠兹称二篆,虿尾更三真”。金磐北既与之邻,故时常前趋叩教。但他最喜欢的不是汤氏所擅长的篆书,而是隶书,所以又私淑郑簠。他的隶书在当地颇为知名,求字的人很多。但他自觉未能精研其奥妙,或许是在汤燕生的介绍下,他来到南京向郑簠请教习隶之法。
《赠金磐北》其一云:“隶书师郑叟,惊绝已知名。求写无缣素,飞毫忆老成。一生耽墨妙,三体未研精。谷口能模楷,从君至旧京。”自注:“郑叟名簠,字汝器,号谷口,南京处士,磐北师之。”屈大均在诗中自称垂老之际雅好临池,对于金磐北能得郑口传手授,他竟然生出歆羡之心。
作为清初最重要的参与访碑活动并肆力学习汉碑的书法家,郑簠无论是临摹汉碑的种类,还是流传隶书作品的数量,在有清一代都是屈指可数的。尤为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信札之外,他所有的传世作品几乎都是隶书,尽管他同样擅长楷书与行草书。这不仅表现出他对自己隶书的自信,亦透露出以隶书鸣世的意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