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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耳食录之九十五)

(2019-06-29 18: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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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分类: 耳食录

宁波的王木珍经营着一家造船厂。有一天他出差回甬,从机场出来,天已擦黑。车至双江岸,看到有个大妈坐在高速路上哭。他让司机停车,把大妈叫过来询诘究竟,大妈说儿子被冤枉,可能要判死刑,因此伤痛。王木珍恻隐之心大动,问清大妈儿子的姓名、管辖法院等,跟大妈许诺,他出钱,请最好的律师,尽最大努力救她儿子。结果,花了几十万,还真使当事人无罪释放。当事人获释后,登门致谢,说人在囹圄之时,脱罪心切,按捺未问,现在必须求得真相了——无亲无故,为何这样全力以赴地帮他?王木珍说,不为别的,只因为答应过你母亲。虽说当时有些冲动,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绝无反悔悖信之理。当事人大惊,说其母已去世近二十年,怎会有此拜托。王木珍听了也觉得这事好奇怪。时隔多日,当事人致电王木珍,说他想起他父亲曾说,早年曾有个初恋,重情重义,人也漂亮,奇怪的是,认识的人都说她是个狐狸精,最后竟因此被棒打鸳鸯。他父亲的初恋,就是双江岸附近的人。王木珍再次被打动,又专门亲自去了一趟双江岸查访,可惜一无所获。

此事按下不表。再说王木珍的妻子蒋梦玲温良贤淑,却身体虚弱,一直没有生育,只得领养了个儿子,叫王长,六岁了。由于这个缘故,蒋梦玲一心向佛,在家里辟有一间净室,供着观音菩萨,早晚焚祷。两年前,蒋梦玲听闻小区内有一套小两居待售,执意要王木珍买下,布置得跟佛堂一样,搬了过去,过起了独居生活。王木珍见那里井井有条,她似乎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就渐渐放下心来,只经常带着王长去探望。不过有好几次,王木珍在门外听到屋里有人窃窃私语,好像有客,敲门进去,却并无他人。他以为是梦玲信仰过于虔诚,导致有时五迷三道,自言自语。她这个样子,精神有所寄托利大于弊,他便没有为此跟她纠缠,甚至顺着她的意,常赞菩萨慈悲、佛法无边等,好像自己也是信徒了。这样过了两年,蒋梦玲的健康日益恶化,她叫王木珍过去,向他交待后事。

“菩萨告诉我,我在人世间的日子不多了。我巴不得早点往生极乐,在这边牵挂的,唯有长长。你还年轻,肯定要再娶。长长还小,你娶得好便好,万一娶个恶女人回来,他就太惨了。”王木珍发誓赌咒无论如何不会让王长受苦受罪,蒋梦玲止住他,接着说:“先前我为啥非要搬到这边来独住呢,因为菩萨可怜我,派了她的案前侍女小妹来照顾我,人神两隔,不得不避着你们。小妹长得好,又聪敏又伶俐,我求得了菩萨的恩准,小妹也愿意,你把她娶了,好吗?”

“你莫怪我话不中听,你这是病糊涂了吧?”王木珍伸手去摸蒋梦玲的额头。“都啥呀,还打着菩萨的名号……”

蒋梦玲不作声,任王木珍摸,神态安详。忽然,听到背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一位年轻女子娉娉婷婷地,冲他微微一笑。

与此同时,蒋梦玲溘然长逝。

于是王木珍面临一个窘境。他一眼便看上了小妹,可真要与其结婚,又太荒唐。在小妹的协助下料理完蒋梦玲的后事,小妹问他,她此后住哪,他吞吞吐吐,左右为难。

“我先住在小两居里。”小妹说,“不过,梦玲姐这么看得起我,我不能辜负了她。你如果没意见,咱俩尽早结婚为好,以免诸多不便。尽快不草率,婚礼一定要办。我在宁波有个表叔,叫黄念波,是市政协委员,很有名望的,说不定你听说过他。我想让他代表我的家长。明天你第一件事,去拜访他,算是求婚。”

王木珍唯唯诺诺,暗赞小妹果决,替自己解了围。翌日去见黄念波,老人家对他们的事满口答应,并要给小妹准备丰厚的嫁妆,让王木珍喜出望外。蒋梦玲去世不到一百天,他们举行了婚礼,隆重完美。唯有小妹身份证、户口均告阙如,没领证,是小遗憾。新婚之夜,王木珍看着娇媚的新娘子,满满的幸福。亲热时,心里却有道障碍横亘着,使他缩手缩脚,不能尽兴。小妹笑他假正经。

“不是我装,而是我对你确实有种敬畏。”他正襟危坐道,“梦玲说你是菩萨的侍女,那也是神了,我总觉得碰你是亵渎神明。”

“你真以为我是神啊?”

“不太相信,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万一呢。”

“哪有嫁给凡人的女神?怀春下凡的充其量是个仙女罢了。要是神人苟合,那真是亵渎了。”

“有理。那你到底是谁呢?”

“我嘛,自小失牯,梦玲姐是我远房姨姐,对我最好。因她不久于人世,我便常来看她。不知怎的她就灵机一动,要撮合咱俩。”

“那为啥不跟我明说?一直瞒着我,神秘兮兮的。”

“她说你满脑子仁义道德,知道了我跟她的关系,必定顾虑重重,怕人闲话,所以搬出菩萨,想你一看菩萨都发话了,便不会有什么思想负担了。”

“原来你们俩蓄谋已久、费尽心机啊。”

“没那么夸张啦。”

聊着,王木珍放松下来。此后两人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小妹对王长很好,视同己出。她还不时地在生意上给王木珍出主意,往往料事如神,为王木珍的事业发展助力不小。王木珍信赖小妹几乎到了依赖的程度,家里家外的财政大权通通交给她掌管。第三年,小妹诞下一女,右臂上天生有个朱砂痣。黄念波说,这个红点点兆头极好,叫她喜红吧。

又三年,小妹突然提出要带喜红去法国玩,一个中学同学嫁了个有钱的法国人,邀了她几次。王木珍十分诧异。

“从没听你说过这个同学呀?”

“没说不等于没有,先前联系少,想不起说。”

小妹不作进一步解释,但去的态度坚决,而且执意要带着喜红。王木珍不好阻拦,只能为她们娘俩的远行尽力准备周全。半个月后,小妹携女而去,没有明确回家的时间。在上海机场送走妻女,王木珍回到家里,收到小妹发来的短信:

我不在的时候,你诸事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顺便告诉你,我既不是人也不是神。还记得有个大妈求你救她的儿子吗?我是她女儿。我妈去世前一再嘱咐我,一定要报答你。没错,我是狐狸精的后代,也是个狐狸精。发短信的这个号是新的,你把它记牢,如遇不测风云,它是我们联系的唯一渠道,但一般情况尽量不要打它。阅后即删。切切!

显然这是长别之意。估摸着飞机落地后,王木珍试着拨打小妹的手机,提示是空号。接着发现,原有的联系方式全部作废。大半可动产,早被小妹悄悄转移到海外。小妹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对王木珍来说,这一天的到来似乎并不奇怪,包括卷走那么多钱,都没造成多可怕的冲击。实际上,他对小妹的疑问始终没有完全消除,不过是日子顺遂时淡了、忘了。他无法接受的是,小妹把女儿也带走了。他想,那就让她们在自己心里彻底淡掉、忘掉吧,只当她们从未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祸不单行,不久王木珍卷入一件涉黑案件,家被抄,人被拘,王长只能托付给一个保姆。原以为自己并无不法,罪名实属莫须有,定能洗冤昭雪,不料延宕了近两年的审理,结果他竟被重判二十年、财产没收。再想起小妹那条短信,恍然大悟。

看来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而且,她应该留有后手。想是她料到他不会相信,担心横生枝节,坏了大事,当初便不说出真相,宁可自己背负骂名。悲催的是,那会儿一气之下,王木珍根本没照小妹说的把发短信的那个手机号记住,倒是立马把那条短信删了。如此一来,他只能听天由命,在监狱里、在悔恨中度过残生了。

熬了几个月,绝望之下,他把裤子撕成布条,绞成绳子,系在铁窗上,企图上吊自杀。还剩一口气时,被人发现,送往医院。当他苏醒过来,赫然看到小妹站在眼前。

“就晓得你不一定给我打电话。我从新闻里看到你出事了。”她说,“有好多事要事先布局,拖了些日子,现在才赶回来。你这么折腾一下也好,要不不会让我这么快见到你。”

“喜红好吗?”

“很好。我把长长接到我身边了。我们先住在酒店里,家里被你那些五亲六眷霸占了,厂里的设备也被他们拖走了。”

“王八蛋。”

“王八蛋们蹦跶不了几天的。”

“谢谢你。”

“我是你老婆,谢什么?”

“我错怪你了。”

“怪我——我以为你是聪明人,一点即醒,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再别犯傻了,挺住,我早晚把你救出去。”

随后,小妹一方面为王木珍的自由、名誉及没收的财产奔走,一方面还要跟王木珍的那些无赖亲戚打官司。跟亲戚们的官司,只是一时淘神而已。那些亲戚居然不承认小妹是王木珍的妻子,一说他们离了,一说他们根本没结过婚。他们还否认喜红是王木珍的女儿,甚至诬称喜红是野种。黄念波出庭作证,提供了王木珍和小妹的结婚证,说抄家时扔在地上,被他捡到保存起来。虽然通过亲子鉴定可以验证喜红是否是王木珍的女儿,黄念波还是充满深情地说:“你们看喜红臂上的朱砂痣,她的名字就是从这儿来的。她长大了,长变了,这却变不了。”经过一审、二审共七次庭审,小妹夺回了住房,船厂的设备却散落四处,难以全部收回了。而涉黑案背景极其复杂,牵连深广、关系重大,一时半会难有结果。小妹用早先转到海外的资金作支撑,锲而不舍,奔走不停,加上大环境的变化,终于在又一个三年之后,让王木珍堂堂正正地走出了监狱。

“我该做的都做到了。儿子、女儿交给你,家交给你,还算完满。”小妹对王木珍说,“你懂的,我不属于这里。使命完成,是我真正该离开的时候了。”

当然懂。王木珍像敬拜神明一样,带着王长、喜红一起,给小妹磕了三个头。小妹告别后,他和儿女移居海外,一个不用生活在阴影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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