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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醉(耳食录之五十八)

(2018-11-23 1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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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分类: 耳食录


宋思麻好杯中物,几乎每天晚餐都要喝个二三两。他妻子烦得要死,没少为此跟他吵。有一次他喝多了点,酒劲上来没控制住,对他妻子吼道:“你他妈有劲没劲啊?我一不赌二不嫖三不抽,就这点爱好,你犯得着成天唠叨吗?告诉你,酒我肯定是要喝的,你看不惯就滚,我乐得自在。”他妻子大哭,收拾衣物回了娘家。第二天宋思麻酒醒了,后悔不已。下班后,他直奔岳父母家,低头道歉。无奈他妻子不为所动,说:“跟着你我早受够了,这话你不说迟早我也会说的,咱们还是离了好。”宋思麻自知理亏,只得赔笑脸,效仿《天方夜谭》中的山鲁佐德,说:“我给你讲个喝酒的故事吧。你要是听得开心了就跟我回去。要是还不开心,我明天再来讲一个。我一天讲一个,都是跟酒有关的,直到你回心转意。”接着,他便讲起来,也不管他妻子听不听。

 

第一个故事

 

有个农民工,叫邱兴苏,嗜酒如命。他的工资要全数交给老婆,然后他老婆每天发给他二十块零花钱。这二十块包括他早餐、午餐的费用。他早、午餐常常吃得非常节俭,省点钱换酒喝,比如三十元一斤的散酒买一两,就着两个大馒头作为早餐。另外他老婆每个月会打十斤散酒放在家里,供他回去吃完饭时喝。如果每天喝三两,十斤就能喝一个月有余。假使他每顿半斤八两地喝,那对不起,断饮十天半月的活该。

一天半夜,邱兴苏想酒了,家里酒又喝光了,酒瘾难熬,辗转反侧睡不着,在屋里一通乱翻,冀望找出一点存货——那是不可能的——实在没办法了,发现有大半瓶醋,便把醋当酒,一点一点地喝了个精光。第二天,他老婆做饭,醋没了,待他回来,把他骂了个狗头喷血。老家有两个孩子,学费、生活费不能尅扣;双方的老人要赡养;每月必须攒些钱,防病防灾,以及盖计划中的新房……家里开支每分钱都是算计好了的,这里多花一分,那里就要少用一分。你多喝了半瓶醋,你儿子就要少吃几个鸡蛋……这都是实情,邱兴苏屁都不敢放一个。

酒瘾跟毒瘾差不多,不是说戒就能戒、说忍就能忍的。过了两天,刚买的一瓶醋又没了。邱兴苏的理由是,不解决那个馋劲儿,就睡不着。晚上睡不着,白天上班没精打采昏昏沉沉。上班没精打采昏昏沉沉的,没力气干活还不说,建筑工地上攀高爬低的,相当危险,弄不好从脚手架上摔下来,非死即残,那会如何?

不管他怎么狡辩,两人还是免不了大吵一架。

但是完全出乎邱兴苏预料的是,他当天下班后回到家,看到饭桌上一盘烧带鱼、一个蒜苗炒猪头肉,比平时多了一个荤菜,而且有一瓶没开封的毛铺酒。

“简直像做梦一样。”他说,“你这是哪根筋被绊动了啊?”

“免得你偷醋喝呀。”他老婆说,“我倒不怕你摔个半死不活的。我怕的是,你没酒喝就喝醋,这么下去,咱们家的醋就断了根,那咱俩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第二个故事

 

城中村改造,拆迁还建,刘长山家得了四套房子,一下阔了起来,一套自住,三套出租,啥都不干,生活仍绰绰有余。三十八岁的他终于娶到了媳妇,还是个比他小十五岁的黄花闺女。

身体肥硕的刘长山有名的好吃懒做,更有名的是嗜饮,以前找不到老婆盖半缘此。他一个人喝闷酒也起码要喝大半斤,有人陪着的话,喝它个一两斤不在话下。

那天周末,春光明媚。一个黄皮寡瘦、留着稀稀拉拉的鼠须的老头儿在小区里摆摊算命,叫住了摇摇摆摆路过的刘长山。

“我看你得了一种怪病,得赶紧治。”

“莫吓我。我身体好得很,除了胖一点。”

“你是不是特别能喝酒,喝多少都喝不醉?”

“没错。”

“晓得为什么吗?”

“废话,酒量大呗。”

“酒量再大也是有个边的。你喝起酒来像个无底洞,不觉得不正常吗?”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呢?”刘长山心里一动。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要不这样,我不跟你多费口舌,直接就给你治了,你自然心服口服。”

“我凭什么放心让你治?”

“我治起来很简单,不打针、不吃药、不开刀,你怕什么?”

想想也是,刘长山便同意了。把老头带到自己家里,要老婆在旁边盯着点儿。老头让他趴在床上,头悬在床外。接着老头要把他四肢捆死,他不干了。

“干吗要捆我?”

“防止你乱动。你一动就没法治了。”

“我保证不动。”

“你肯定会动。”

“那算了,不治了。你把我来个五花大绑,然后你再劫色劫财,我媳妇娇小玲珑的,打得过你吗?你别把我当傻子。”

说服无效,老头想了个办法,要刘长山先把老头捆在一把椅子上,再由刘长山的媳妇把刘长山捆在床上,接下来老头说怎么治疗,刘长山的媳妇照着去做。刘长山终于答应了。

都被捆好后,老头要刘长山的媳妇把家里最好的酒拿出来,倒在一个汤碗里,放在离刘长山的脑袋一尺远的地方。同时拉开窗帘,让阳光尽量照在刘长山身上。个把小时后,刘长山已口干舌燥,而阵阵酒香,直往他鼻子里钻。又过了个把小时,饥渴交加,酸痛难耐,面对那碗佳酿,刘长山痛苦至极。手脚被缚,无法动弹,他只能低声嘶号,哀求放开他,说宁可病死也不治了。媳妇心软,几次想给他水喝,甚至放开他,都被老头喝住。老头说,切不可功亏一篑。你看这小子把我得有多紧,绳子恨不得陷进肉里有一寸。为了他好,老朽甘愿以飘摇之身受此桎梏,这点苦头他有什么受不了的。

三个人互相嚷嚷,正乱作一团,刘长山忽然觉得喉咙暴痒,似有一物在里面蠕动。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像咳痰一样咳着。不一会儿,有个东西从他嘴里跃出,跳进酒碗里。

“好了,好了。”老头长出一口气。“把他解开吧,他的病已经治好了。”

被解开的刘长山一把抢过酒碗,就要往嘴里灌。到了嘴边,他吓得一哆嗦,酒碗差点掉到地上,幸亏老头眼疾手快,接了过去。

只见碗里有一只赤红赤红的肉虫,七八厘米长,有嘴有眼,在酒里游动。

“这是从我嘴里出来的吗?”

“不是你是谁。”刘长山的老婆说,“我看得清清楚楚。”

“这酒虫就是你的病根儿。”老头说,“不信你试试。”

老头要刘长山再凑近了去闻那酒。刘长山一闻,竟一阵恶心作呕。他彻底服了,就要媳妇拿钱酬谢老头。

“治疗费多少钱?”

“钱就免了。这条虫我拿走,行不行?”

“拿走拿走,我正见不得它呢。不过,你要它干吗呢?应该把它弄死吧,免得它害人?”

“它在我手上害不了人。相反,用处蛮大的。”

“什么用处?”

“比如,做个药引子啊。说来话长,以后你们兴许会明白的。”

自此,刘长山滴酒不沾、嫉酒如仇。跟着,他慢慢瘦下来,人也勤快了。人都说奇迹发生了。问题是,不知怎地,他竟迷上了炒股。他的钱越炒越少。他越亏越炒。他炒疯了,把房子抵押了贷款去炒,加杠杆去炒。二零一五年股灾,他转眼又成了一个穷人。到这时,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说,那老头是个大骗子。我根本不该戒酒。那酒虫是我的福根。我的福根被那老头骗走了。

 

第三个故事

 

覃昇拥有一家拍卖公司,主要和法院合作,进行司法拍卖。他好喝几口,不过酒量不大。他特别喜欢自制药酒。五十七八的人了,白皮嫩肉、红光满面,看上去顶多四十岁,大家都把这归功于药酒。

有一次,他得到一条五步蛇,为此专门订购了十斤高粱纯酿,加上一些野山参、梅花鹿茸、冬虫夏草、何首乌、灵芝等名贵药材,兴冲冲地一起泡制。没想到过了几天,给他蛇的朋友慌急火燎地给他电话,说蛇毒没有除干净,泡的酒千万别喝。他沮丧极了,把那酒闻了一遍又一遍。想来想去,终究没舍得倒掉,重新用蜡把坛口封了,搁在书房里。

两年后。有几套房产顺利拍出,获利甚丰,覃昇高兴,提前下了班,回家钻进书房,穿佛珠消遣。一不留神,有几颗珠子滚到地上,他趴着去找。无意中爬到那坛酒跟前,一股异香,丝丝缕缕,直冲脑门。这坛口还用蜡封着呢,要是开了,那是何等劲头?这么一想,他便急不可耐地要看个究竟。

揭了蜡封,果然,酒香漫溢而出,让人未饮先醉。把酒抱到窗前细看,酒液如琥珀般。用手指蘸一点,酒珠挂在指尖上,欲滴不滴。他实在忍不住,舌头一伸,把那滴酒舔进嘴里,只觉得那滴酒百味俱全,一股温暖的酒劲流遍全身。

这一下,覃昇欲罢不能。他心想,喝了一滴不是没事吗?一滴没事,再来几滴也不会有事。一条蛇的余毒,上十斤酒稀释,哪还有事。再说,即便有事,也值啊。人的一生,这样美妙的东西,能碰到几回啊。于是,他从书柜里拿了一只水晶酒杯,倒了小半杯,大约二钱。迎着阳光赏玩了半晌,一仰脖子倒进嘴里,含住,让口腔充分领略过它的滋味后,徐徐咽下。

那一刻,确实有“人生如此足矣”的感觉。他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打算再好好回味一下。可坐下不久,他就觉得身体发热、心慌意乱,然后咽部开始胀痛。咳一咳,竟吐出一口血痰。他心知不妙,欠身去拿桌上的手机,想打120,不料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了。拼命挣扎想站起来,却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待覃昇再睁开眼,已是几天后的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医生说,他只想到了蛇毒被稀释,却没想到,他搁进酒里的其它药材,药性大多是大补大发的,这些药,可能使蛇毒的毒性放大了几倍几十倍。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出现了皮下出血、黄疸、肾功能衰竭等症状,再晚一点,命就没了。

说来也巧。那天,他在市政府工作的太太中午小憩时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跟人斗酒,大醉而亡。醒来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于是请了假,也提前下班回了家……

“这大概是老天的安排。”她说,“我嫁给你,就是为了救你的命。”

 

故事讲到第三天,宋思麻妻子的态度已有和缓的迹象,可他忽然悲从中来。故事中的三个男人,都有能给予温暖的另一半,自己呢?他本来是一所名高中的语文老师,讲课生动幽默,极受学生欢迎。但他并不赞同学校的教育理念,所以跳槽到一所私立中学。结果发现,这私立中学了无新意,跟原来的学校半斤八两。他觉得憋闷,感到绝望。其实,他爱酒并没爱到离不得的程度,更多的是借酒浇浇胸中块垒。正是:“厚於太古暖於春,耳目无营见道真。果使屈原知醉趣,当年不作独醒人”这些他妻子都不理解。她只在意他挣了多少名、赚了多少利,从不体恤他心中的痛。念及此,他顿失哄妻子回到身边的热情,找了一家小饭馆,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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